“你说,我为了你,去求天君将我降为了凡人?!”
我是个神君,活了上千年。
在今日,听到一个堪比天君被天后揍了还让人震惊的消息。
九重天赫赫有名的不惘神君,为爱降智被贬为了凡人?
我瞪着面前这个男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
不一会,我便移开了目光,端起那人递来的茶饮了一口:“该死,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心想,难道这就是我放弃事业的理由?
是的,我失忆了,准确来说是没有了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记忆。
我窝在榻上,思绪飘远。
天君欠我的灵石还没有还清。
难道就为这事将我贬了。
不至于。
因为我拿他殿里的南海鲛人泪,换了四颗果子吃?
这果子他也吃了。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我翻了个身。
对,想起来了,他恼羞成怒,斥责我怎么才换了四颗。
所以我为什么要换四颗?
……
听到门响,我起身看向来人。
那人买了我爱吃的点心,放进碟中,不发一言地递给我。
我接过吃着,上下打量着他:“诶,你叫什么?”
“苦渊”
闻言,我的脑袋飞速运转,但实在是找不到丝毫相关的记忆。
“这名字好生奇怪。”我如实说。
那人盯着我,表情有些复杂,开口:“你起的。”
我咬点心的嘴一僵,讪笑两声:“难怪,如此有深意,不愧是我。”
“……”
话说回来,凡界的生活其实挺有趣的。
除了在天上飞来飞去惯了,猛然间靠腿走路有些不适应外,其他都挺好的。
倒也从没感觉原来一年如此漫长,天界不过才区区一天。
我也在不断寻找重回天界的办法,但都无济于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苦渊带着我,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这人脸上惯没什么表情,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但对我却也是真的好。
我渐渐也能感觉到,我失去的那些记忆,大概是很重要的。
难得伤感,我试图煽情,问他:“你在意我将你忘记吗?”
苦渊看我,似乎难以启齿,半晌开口:“在意,但若是你连怎么变成凡人一并想起,我怕你又赌气避人不见。”
我:“……”
当我三岁小孩?!
我堂堂九重天不惘神君,你再说一遍,谁赌气?
苦渊对我是真的好,但跟我真的想刀他也不冲突。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我算是明白重回天界估计不可能了,想想我这凡人之躯难免哪天化为尘土,不免哀伤。
做神君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要顾念生死,何其可悲。
我盯着院中练剑的苦渊,半晌,忽得通透。
未来几十年有这人陪着,就算是身殒,也还是我赚到。
苦渊转身看见我在发呆,收了剑向我走来。
我抬手给他递了帕子。
“想什么呢?”苦渊接过帕子坐在我旁边。
“你说……人逝了,魂魄可是归于地府?”
苦渊擦汗的手一僵,随即点头:“自然。”
“可是,你说我的魂魄,地府哪位不认识。”
我坐直仔细一想:“那去地府又有何意义,阎王跟我也有些交集,他定不会让我走奈何桥,饮孟婆汤,不过是投胎换了一个新的躯壳,不还是死不了。”
苦渊闻言笑了一下,看着我:“那是自然,你福泽这般大,怎可能轻易身殒,况且……”
“嗯?况且什么?”我侧头看他。
苦渊起身,伸了个懒腰:“况且有我在,你哪那么容易死。”
我对苦渊的自恋表示深深怀疑。
苦渊进了厨房,看了眼炉灶,忽的炉灶竟自己起火,若仔细看,不难发现苦渊此刻竟是一双赤眸。
“况且那小阎王岂敢从本尊手中要人。”苦渊静静看着锅中,低声说道。
谁能想到,我的死期来得如此之快。
我怀瑶,有生之年,竟能遇到杀手。
我站在山顶,借着月光看着来取我性命的杀手大哥们,打了个寒战。
你问我为什么在山顶。
苦渊那个傻东西,非要看什么日出,不过卯时就将我带上了山顶。
这就算了,他忽然说有危险,让我待在原地不要动,然后人就消失了。
拜托!危险在我这里。
杀手大哥们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的,不容我多说一句话,直冲着我就来了。
我一面躲闪,一面向着与苦渊消失的相反处退去。
可苦了我了,我现在就是一个灵力全无,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
我侧身躲过一刀,抬脚踢翻这人,抢了他的刀拿在手中。
竟还没恢复记忆就要去见阎王了。
我挥刀抹了两个人的脖子。
眼看着剩下两个人了,我咬牙攻去。
谁承想,我刚得一瞬喘息时间,又跳出来十几个人。
……什么深仇大恨。
我如今一个凡人之躯,纵使有些武力,却也耐不住这想取我命的人越来越多。
万幸苦渊不在,且我离他过远,不然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就要双双亡命了。
这傻子,我可舍不得连累。
但是你别说,这匕首和刀子扎在身上真挺疼的。
我再次感叹凡人之躯。
哎,还没跟苦渊说清楚呢。
那个只知道对我好的呆子。
我其实,早就接受他了。
体力到底是到了极限,我眼前一片血色,周围的声音渐渐淡去,脚下一踉跄,我好像……真的撑不住了。
真奇怪,我倒下的那一瞬间,还挺想笑的。
我是个神君,九重天威名赫赫的不惘神君。
惘,心茫,朗朗乾坤,浩浩无边,单这一个惘字,就困住了多少自在。
众神说我怪诞,天君劝我中规,天界重重九层,无一人看得清吾。
连自己都被混沌所困,却要求吾清明。
笑话。
如今吾将死之身,这就是你们要的吾清明,可笑可笑。
吾有何不知,可这就是吾惘的结果,悲也!
哎,我好像,全都想起来了……
就是太迟了。
我张了张口,悲起,想叫叫苦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到底是没死,因为有人太狗。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睁眼就瞧见紧皱着眉面色惨白小憩在马车外的苦渊,我火从心生。
一身轻松地下了马车,瞧了眼身上,果然一个伤口都没有,这般哪是被人砍了,倒像是睡着做了个梦才醒来。
我叹了口气,苦渊的功劳。
倒下的那瞬间,四周腾起黑雾,前一刻还巴不得将我大卸八块的人,竟相互厮杀了起来,血肉飞溅,甚至有人被削下了头颅。
随着黑雾越来越浓,这些人渐渐化成脓水,挣扎,痛苦,哀嚎,疯狂。
天空破晓,山头渐白,日出东方,遍地金黄。
我被人视为珍宝般地抱在怀中,亲眼瞧着这些人连尸骨都不剩的消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太了解这人了,惯会使些幼稚的手段让我觉得他很厉害,让我懂得要乖乖待在他身边。
实话实说,幼稚又可爱。
灵气包裹,我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无比安心,当然如果这厮没有害怕的颤抖就更好了,怪我,又吓到他了。
这个傻子,以为又要失去我了。
但我太累了,昏倒之前,我挣扎着开口,一字一顿,凶狠异常:“你,完,了,九冥!”那人忽地浑身僵硬,嗯,终于不抖了,我放心闭眼,不省人事。
那天的日出很美,不过我只看了个开头就昏倒了,苦渊将我小心地抱好,放在车内,给我治了伤,然后靠在马车外,独自一人看太阳升起,天边朝霞洒下,一切岁月静好。
思绪回笼,我站在苦渊面前,看着这张俊脸,以及俊脸上刚刚被我画上的小狗,陷入沉思。
这人只有跟我在一处才会不设防,瞧瞧,最危险的人其实是我,我心满意足地又添了几笔。
本打算回马车坐着等这人醒来,结果肚子不争气,饿得直叫。
我感叹一句凡人之躯,收了笔,抬手,风来,托起苦渊放进马车。
我驾着车,迎上暖洋洋的阳光,向山下走去。
当神君真好。
从路上买了些吃食,回到院中,将人放在榻上,我看着那张帅脸,心想这个傻东西怎么还不醒。
取了清水打理自己,然后进了厨房,我眯了眯眼,抬手,灵气运转,火起,水来……
人界的灵气到底稀薄,况且我这破身子也撑不了多久,这般还是拖苦渊的福,堪堪做了些养息的肉粥,正取碗要盛,厨房跌跌撞撞冲进来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