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的那天,骂我天生坏种,将来会有报应。
我觉得他说的对。
从他害死我奶的那天起。
我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复仇。
这就是他的报应。
我爸来孤儿院寻我的时候,我正被一群霸凌者按在地上打骂。
他们肮脏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在我脸上。
「江宁,听说你爸把你奶奶害死了,你妈妈是不是让你害死的呀?」
「毕竟老鼠的孩子生来就会打洞呦——」
这样的话我听了好些年,几乎已经麻木了。
但今天,我却感谢他们说这些话。
因为我知道,那个几乎让我夜不能寐的男人,今天会过来。
果然,我刚起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挡在了我前面。
是我亲爸,江国安。
他色厉内荏:「你们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把她奶奶害死了?」
「你们少胡编乱造,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抓走?」
他的声音大的要命,一双眸子充斥着怒色,看起来正义极了。
但只有我知道,这是他极力的想掩盖的事实。
如果他早几年来,我可能会忍不住质问:爸爸,你真的没做过吗?
可是现在,我收起所有恨意,佯装颤抖的躲进他怀里:「爸爸,是你吗?你回来保护我了吗?」
他顿了顿,才放轻声音:「宁宁,是爸爸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爸爸会保护好你的。」
听到这话,我几乎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
我所有的苦难都来源他。
他说保护我,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这张伪善的皮在他脸上呆了太久,可能久到他自己都忘了自己骨子里就是个烂人。
我压下心底的恶心,低声抽泣着:「爸爸,我每天盼着你来接我,终于盼到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没有忽视他眼底里的那一抹不自在。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我妈,还是我奶?
五年前,相依为命的奶奶,脑子里长了个大瘤子,得立刻手术。
家里所有的钱都被奶奶藏在红色塑料袋里,里一层外一层,整整缠了五层。
我知道,那是奶奶的救命钱。
我扶着奶奶去医院,走的每一步我都数着数,这条路太长了,好在我们马上就到了。
可是就在医院门口,奶奶手里的钱,被我爸抢走了。
奶奶想追,没跑两步就摔在地上,我扶都扶不住。
我爸骂她:「你这老不死的!我早盼着你死了,还敢偷藏钱?死了拉到!」
我害怕,我撕心裂肺的哭,我跑上去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他连踹我两脚,说我是赔钱货,正好和这个老不死的一起死了正好。
明明是七月的天,可我却觉得冷。
就像现在这样。
坐在他的车上,平淡又好闻的香薰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宁宁,你喜欢这台宾利吗?喜欢爸就送你一辆,十八岁考驾照就能开了。」
见我低头缩在角落,他大手一挥,笑的开怀。
我的表情怯生生的,语气也有些磕绊:「很贵吗……我怕弄坏,爸爸,我从来没坐过汽车。」
他沉默了几秒。
「爸爸现在有钱了,我的就是你的。」
「宁宁,你可是我唯一的女儿,以后爸爸的家业都要你来继承!」
他扭头看我一眼,意气风发的不像个中年男人。
我垂下眸子,勾了勾唇角。
唯一的女儿吗?
也是,毕竟他当年被结扎,是我的手笔。
回到他的住处,是一幢别墅,游泳池健身房一应俱全。
我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不敢进。
「我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太干净了,我怕弄脏……」
我爸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像这样的房子我还有好几套。」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把我带到客厅,当即拿出来了几本房产证,他说,要把几处房产转移到我的名下。
我佯装惊慌,脊背又弯了一些。
他眼里确多了分满意,在他看来,我现在可能完完全全被他拿捏住了。
我瞧着他笑了笑,也多了几分满意。
只有他放轻松,我的复仇才能一击即中。
为了让我尽快融入他的生活,他给我报了许多班,还给我找了有名的营养师。
不出几日,我就被打造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我哄得他很高兴。
他也就为了欢迎我回家,特意举办了一个大型宴会,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他向所有人介绍,说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我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见了谁都笑脸相迎,有时还能搭上一两句话。
他们夸我聪明懂事。
我爸看我的眼神愈来愈满意。
这正是他想要的。
一个聪明又听话,还能给他撑面子的傀儡。
我越来越会讨他开心,他也会时常跟我说说生意上不顺心的事情。
我很耐心的的等。
等他最大的破绽出来。
日子越久,他的本性又开始暴露出来。
他开始带女人回家了。
我笑了笑。
这事,我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天,我就蜷缩在沙发上掉眼泪。
压抑的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被我扫兴后,皱起了眉头:「宁宁,怎么了?」
我泪眼婆娑:「爸爸,昨天我看到妈妈了,她说她要回来。」
只一瞬的功夫,他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宁宁,胡说什么呢?」
他不敢看我,只能证明他在心虚。
我在内心冷笑,面上仍然难过。
这样的人竟然还会害怕吗?
我胡乱往他身后一指:「我没有胡说,爸爸,妈妈就在那里看着我们啊。」
「你看啊……爸爸……」
「啊——」
我刚想再说点什么,他就已经被吓得不轻。
他跌坐在地上,僵硬着身子不敢回头。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我亲爱的——爸、爸。
都说做生意的人家最在乎风水,这话一点都不假。
他没有质疑我的话是真是假,转头就找了道士来家里看风水。
当然,也可能是江国安做贼心虚罢了。
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张十几斤重的椅子是怎么砸在我妈身上的。
烂人,是从根开始烂的。
他爱酗酒,我妈生了我之后他又爱上了赌博。
经常半夜三更喝的烂醉回家。
往往都是把兜里的钱输得一干二净,然后打我妈出气。
我冲上去保护我妈,他连带我打的半死不活。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
直到一天晚上。
我听到狂风暴雨,和我妈止不住的哀号声。
我踉踉跄跄跑下楼时,只看到了他抡起椅子的动作,一下又一下。
鲜血溅在了斑驳的水泥墙上。
而我妈,已经睁着眼一动不动了。
……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回忆。
等我爸送走道士后,我看着他惨白的脸,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两幅黑白照片。
「爸爸,我最近总梦到妈妈和奶奶,她们说也想跟着你享福,不然她们就要我们的命。」
「爸爸,我害怕,你不会怪我的吧?」
他眼中的惧意愈发深重:「怎么会?我们的命更重要……」
「当然是我们的命重要啊,宁宁。」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可闻的颤抖着。
我无声的笑。
看来,我交代道士说的话,深入他心了。
由于妈妈和奶奶的遗像摆在别墅正中央,他收敛了两个月,才再次带人回来。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
「爸爸,她好像不如妈妈美呢,可惜了,妈妈只能在小小的框架里看你们了。」
女人顺着我的手指看,看到我妈的遗像后躲到了我爸的身后。
我爸的脸色也不好看。
当晚,他像是要跟谁作对似的,非得和那个女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只好如了他的愿,让他见一见我妈妈。
当然,客厅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喊声。
我专门等了两分钟,才故作刚睡醒的模样下楼。
「爸爸,怎么了?」
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只剩下件抹胸挂在沙发上。
我不想走近他,因为我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我爸打着哆嗦,连话都说不顺畅。
回到房间后,我身心舒畅,把那件白裙子剪的稀碎,扔进了马上就要被收拾走的垃圾袋里。
从这之后,他老老实实替我妈妈和奶奶上香供奉。
我又觉得碍眼,怕他这样的烂人会玷污了妈妈和奶奶。
我只不过小小的惩罚了他一下而已啊。
他就这样怕?
没意思。
别墅里闹鬼后他彻底消停了。
他把更多的目光放到了我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