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众神童中看起来最平平无奇的一个,却被皇帝收为养女与皇子一同读书。
皇子们最开始对我不顾一屑,冷嘲道:“不过是炒作出来的神童能有什么本事?”
我闻言没有恼怒,而是露出我这个学婊专属的营业式憨笑。
后来一众皇子被我卷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黑着眼眶气若游丝地问我:“你真的确定你是人而不是百科全书成精吗?”
“嘿。”卷进阶的我露出全能学神式憨笑,那一刻人们想起被知识支配的恐惧。
皇宫花园里皇帝问我:“你可知这是什么树?”
还为及笄的我在明知道正确答案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说了谎。
十三年前,我爹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神童。
十三年后,我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神童,我爹是……十里八乡闻名的神童她爹。
爹从此以后不配拥有姓名,每当他痛苦地问我:“你神童名号怎么来的?”
我都笑嘻嘻说:“咱家祖传的。”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名号怎么来的,我记忆力一般般,喜欢玩文字游戏,读的书也不是很多,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我很普通。
真的。
以至于皇帝召见各路神童,我也被选进宫面圣时我颇为惶恐。
其他被选进宫的神童各有本事。这位过目不忘,那位三岁作诗,还有谁谁善于观人识人。
平平无奇的我夹在一群世家出身的神童中随着宫人来到花园面圣。
这个流程叫面圣这个名,但多是考试之类的环节未必真的会见到圣人。
我们到来时一位中年人正倚在树上和身旁的人闲聊。那人身姿挺拔,容貌俊雅,态度温和,但气质上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刚一走到树附近,便看见传闻中善于识人的神童对着那人行礼,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倚树的中年人说道:“早先听闻诸位神童聪明伶俐之名,你们来帮我看看我靠着的是什么树啊?”
这一问几乎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一般来讲神童通过举荐被征召,面试的内容一般是提问时事政治或者诗歌,书法,音律,背诵。
那人突发奇想的考题难住众人。谁会在意路边的花花草草是什么品种?更何况皇宫多是奇花异草,就算平时有人注意身边花草名称也未必答得上这个问题。
只是我运气好,对这个领域略有研究。
我眯眼仔细辨别树形和叶子。线形叶对生,我得出结论——是水杉。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最开始带着大家行礼的神童说道:“落羽杉。”
经先前一役他在众人眼中已树立权威,见他开口其他神童纷纷跟着附和。
错了。
水杉和落羽杉虽然相似,但叶子还是有差别的:水杉是线形叶对生 落羽杉是线形叶互生。
我双睫微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抿了抿嘴默默把话咽到肚子里。
我家只是经商的小门小户惹不起他们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今天我让他们丢脸了,明天他们就能让我丢命了。
这个问题我不敢纠正也不能纠正,烂在肚子里是它最好的结局。
但世事难料,见我表情有异提问之人猝不及防问我:“你可是有与他们不同答案?”
我没有意识到闭嘴不言的我在抢着重复答案的人群中格外明显。
听到他的问题,想出头和不想得罪人两个想法同时在我脑子里盘旋。
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涌上心头。
我心跳如鼓,毫不犹豫地说出一个荒谬至极的错误答案:“松树。”
空气仿佛寂静了一瞬,接着传来一声其他神童没忍住的嗤笑。
他摇摇头,似乎有些失望地说:“你为何说它是松树。”
我说:“您是皇帝也就是巨公,以公靠木,因此为松树。”
中年人也就是皇帝微愣片刻抚掌大笑。
长袖里紧握的右手还在发颤,我张开手才发现手心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汗。
他摸摸我的头,我得到了这场面试中唯一的一句夸奖:“好眼力,确实神童。”
有人觉得我有眼力,脑子灵得这称赞也应该。
但同样有人会想:“她凭什么,就凭她说一句投机取巧的话?”
他那么想的,也确实在回去的路上找上我说出这句话。
我被一群神童包围着,听到这话后一愣,瞬间冷了脸。
我直言道:“水杉是线形叶对生,落羽杉是线形叶互生。你们的回答本来就是错误答案,怎能说我投机取巧?”
“你说是就是啊凭什么信你,你……”
还未等他说完,最开始说出“落羽杉”的人拦住他,对我一拜:“在下顾家顾书闻,敢问阁下是否在我回答前早已知晓树的品种。”
先前的人骂得不痛不痒,他文质彬彬看起来像是解围来的却上来就挖坑。
要是承认早就知道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可比骂人要狠多了。
我如今应该让他知道我知道但却不能承认我知道。
我眼神飘了一下,说道:“倒也没有。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真的。”
顾书闻失笑:“人在说谎时会不由反复强调一件事。”
我哑然,没有承认。
顾闻书认真地说:“多谢姑娘回答时顾念我们颜面,放心他们那头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没有挑明……看来我算是通过他的考验把这件事混过去了。
顾书闻继续说:“姑娘的学识人品在下仰慕,斗胆相邀可否与顾某为友人。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我也好相助一帆。”
我:“既然如此,多谢顾兄。”
几人背影逐渐远去,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露出笑容。
我也好喜欢他。
他配合得就像我的托儿。
如果没有他我还要在回去之后与邻里聊今天的入宫觐见,不经意地透露出我知道皇帝问题真正的答案这件事。
但流传度受限还会伴随一定风险。
如今有顾书闻,不用费力便把信息传给了想要传达的人耳朵里,还得到了人情。
也算不枉我冒风险说谎。
回到家没几天后我收到圣旨——我被收为皇帝养女与皇子一同读书。
这个消息砸懵了世家贵族,让无数没有让孩子参加神童举的人悔不当初。
现如今战乱频发,礼乐崩坏。这意味着养子养女同样有继承权。
父亲愁掉了三根头发,唉声叹气:“你这样入宫可怎么办啊?”
这道指令无异于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处。
我安抚道:“别担心我,就我这样入宫自保绰绰有余。”
听到“自保”两字父亲略微放松,别扭地说:“倒也没有担心你,我怕你迫害别人连累我。”
这就是我们感天动地的父女情吗?
我:“放心好了,我会搞砸一切的。”
父亲大惊。
我乐观地笑道:“只要没有光就没有影子,所以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不用感谢我因为我是红领巾。”
当伴读是风险也是机遇。我闷在厨房里捏了一下午的熟豆子,终于下好决心。
出门抬眼看到邻居公子正坐在两家相连的树上,端的是丰神俊貌。
他嘴角微勾对我打趣:“还以为你今天又会烦得劈一下午木头。”
确实很烦,但上次烦的时候劈的木头太多了现在还没有烧完。
为了节省材料我退而求其次选择捏豆子。
我提议道:“我做了绿豆糕,要来些吗?”
他挑挑眉问:“做了多少?”
我想想一下午的成果,说:“没多少就一点。真的。”
“行。”他一边利落地回应,一边单手扶着城墙跳了下来。
因为他的动作衣袍随风鼓动,发丝飞扬,精致的五官和眼角的泪痣一览无余。
我认真地问:“你的身手很利落,考虑过参加武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