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爱我。
每月都会给我涂润肤油。
头发,脸颊,身体,香气独特。
可我发现,每涂完一瓶油。
村子里就会有人消失。
这次不见的。
是我的奶奶和爸爸……
爸爸和奶奶失踪了。
我怀疑是妈妈做的。
生出这个猜测时,妈妈正在帮我涂抹润肤油。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精油。
晶莹透亮,气味芬芳奇特。
抹在身上后,皮肤会像婴儿初生般滑嫩。
往常我都会好好享受一番妈妈的按摩。
可今晚,我却怎么都定不下心。
妈妈胳膊上有道红痕。
占据她半条手臂那么长,中间有个小缺口。
晃眼看去,像是两条红线。
「妈妈,这是怎么弄的?」
我伸手想去摸,却被她轻松躲过。
「抓痒时不小心伤到了而已。」
妈妈说的云淡风轻。
我看着那一如往常的微笑,心中却泛起寒意。
我忽然想起,奶奶的指甲刀是坏的。
每次她剪完指甲,中间就会有个小缺口。
那只手曾无数次在我脸上留下血痕,死也不会忘。
我目光落到妈妈光滑平整的指甲上。
意识到她在说谎。
妈妈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
妈妈说,她是被拐来的。
进了这个小山村,就一辈子出不去了。
她生不出孩子,经常被爸爸和奶奶打骂。
而我,虽然是被捡来的,但妈妈很护着我。
爸爸奶奶想对我动手时,她会跑来替我挡下那些毒打。
是她把我捡回家,也是她给我很多爱。
所以在我心里,她就像亲妈妈一样。
但是现在,我被妈妈温暖的手掌触碰,却只觉遍体生寒,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想起爸爸奶奶失踪的前一天晚上,大房间里吵了很久。
后面还传来东西摔打的声音。
第二天我醒来,爸爸奶奶就没了踪迹。
我问妈妈,妈妈说他们去种地了,但是直到晚上,爸爸奶奶都没回来。
后来村子里去找人。
但是都没有找到。
这已经不是村子里第一次少人了。
之前每隔几月,都会有一个人消失。
开始是村里的混混,流氓,又或者一些老人。
可怎么都找不到尸体。
村人便猜测,可能是被山上的野兽叼去了。
当然也有鬼神之说,毕竟山里的人最信这些东西。
妈妈指尖轻柔地落在我脸颊,目光像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
「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到你了。」
妈妈很爱惜我的脸。
但奶奶很讨厌我这张脸,她自己脸上疤痕交错。
每次看见我,总要把我的脸抓破。
好像这样,自己心里就能舒服点。
抹完后,妈妈缓缓站起身。
小小的一瓶护肤油已经见底。
她蹙眉看着空瓶,「真是用的越来越快了。」
我躺在被窝里,鼻尖全是护肤油的香气。
「妈妈,我头发可以不用擦的。」
「这可不行!」
妈妈美目一瞪,随后又露出温柔的笑。
「你睡觉,我出去把猪喂了。」
我乖乖应声,把头埋进被子。
妈妈离开后,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偷偷起床,想去找她。
可我走到猪圈,里面黑漆漆的。
根本没有妈妈的影子!
家里没有电筒。
我提着一盏旧旧的红灯笼,去找妈妈。
乡间路崎岖,又是晚上,我好几次差点摔跤。
终于,拐过一道小小的斜坡后,我看见了妈妈的身影。
我正要喊她,却瞧见妈妈在弄什么东西。
像是听见动静,妈妈忽地转头。
我下意识熄掉灯笼,藏在大石头后。
妈妈又开始走。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趁着模糊月色,终于看清楚妈妈拖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编织口袋。
那里面似乎装着很重的东西。
妈妈极其费力地,一点点将它往山坡下拽,最后消失不见。
我连忙跟上去,发现刚刚放着编织袋的地方一片湿泞。
蹲下身一模,我心中悚然。
不由想起过年时杀猪,我没躲开,猪血飚到手上。
就是这样黏黏的感觉。
我颤抖着手,放到鼻子上闻。
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怎么回到家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身体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惊惧。
那个编织袋里,难道是……
失踪的爸爸和奶奶?
我一点也不想让最爱的妈妈和「杀人」这种事扯上关系。
但人最恐怖的就是好奇心。
之后两天,那晚的景象都会在我脑海中不断回想。
那种湿粘冰冷的触感会在梦中不断困扰着我。
每每从噩梦中醒来,我都会被身旁睡着的妈妈吓一跳。
今晚,我不出意外地再次惊醒。
可这次,我没在能让自己重新睡过去。
因为有只冰凉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脖子。
妈妈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那天晚上,你看见了对吗?」
她的气息喷洒在我耳旁。
不知是心里作祟又或者其他原因。
我清晰地感觉到后背汗毛一根根炸起。
脖子上的力道微微收紧。
似乎只要我说一句「看见」,就会毫不留情地掐下来。
「没有,每天晚上我都睡了……」
我听见自己声音在颤抖,心跳震耳欲聋。
真是漏洞百出的谎言。
妈妈沉默不语,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直到我呼吸困难,她才松开手,弯眸一笑。
「吓你的,是不是比你的梦更可怕?」
我心弦骤松,大口呼吸着,强扯出一抹笑。
「快睡吧。」
妈妈拍着我的背,轻声哄着。
但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妈妈出门后,我也跟着出去。
再来到之前那个地方,可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不想回家。
山坡下,有条小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林里。
我犹豫片刻,还是去了。
正是热天,村里人大都在前山的田里忙。
妈妈也是。
她非常宠我,从来不让我去干农活。
就连家务,也总是抢着做。
所以我是村子里最白最漂亮的女孩子。
树林里面,有个废弃的养猪场。
之前有人说见过野兽,已经很多年没人往这边来了。
妈妈昨晚……是来的这里吗?
养猪场的铁门关着。
我试探性地伸手一推,竟真的推开了。
「有人吗?」
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和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又夹杂着臭气,混杂成古怪的味道。
我站了会儿,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极其小心地往里面走。
里面光线很差,我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周围越来越黑,脚下一顿,我感觉到自己似乎踩到了截棍子,便随手捡起来探路。
好不容易找到开关,打开后,入目的景象差点让我惊叫出声。
四处堆放的破烂杂物,而其中,还穿插着白生生的,不知道什么生物的骨头。
而最中间,放着一口黑色的大陶罐,莫约半个我那么高。
上面的盖子,凝结着早已干涸的血迹和脂肪筋膜。
那古怪的味道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我手里握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棍子,而是一截人的手臂骨头!
指节微微蜷缩,肉还没退干净,让人毛骨悚然。
「啊!!!」
这恐怖的一幕烙在视网膜中。
我再也抑制不住,惊恐地丢掉骨头,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
铁门,突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