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整个大雍皇朝最受宠的夫人,只因那个大雍朝最尊贵的王爷与我青梅竹马,对我百般呵护极尽宠爱。
元绍请旨赐婚被斥责那日,我饶有兴味的听着并参与了他们说我一介平民女却妄想飞上枝头的传言。
只是他们不知,我还是更喜欢他们骂我“祸国殃民”,因为,那真的是我的目的。
更敲五下,卯时已至。
窗边透过点点光亮,门外也已经有了动静,我掀开身上的薄毯准备起身,身后出现的手臂又重新将我揽了回去。
“不急,再睡会,”说着又将我往怀里紧了紧。
“还是快些起吧,不然那些御史们又该寻着由头弹劾你了。”
我伸手拍了拍胸前禁锢着的双臂,软声劝着。
“哎!”
元绍在我勃颈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负气的翻身而起,长腿一伸迈下了床榻,见我也要起,复又转身将我按了回去,“你再睡会,乖,若无事,下了朝我便回来了,到时带你出门逛逛。”
说完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转身大踏步的出了门,尤听见他低声嘱咐着,“夫人还在睡着,切勿进去搅了她。”
片刻后,外间没了动静,我拿起一旁的外衫披上走到窗前。
本该鱼肚白的天际,此时又重新暗了下来,远处似有一团乌云正悄悄的欺上来,不多时便起了风,吹得窗子吱吱作响。
算算时间,日子倒也差不多了。
我轻唤着外间守夜的丫鬟进来,吩咐着,“要变天了,你命人将那花圃里的花都移到廊下吧,那盆玉簪,搬到我房里,我想亲自照料。”
丫鬟领了命,片刻后便带着名小厮将花盆搬了来又退了出去。
早间的露水映着肥厚的叶片,翠绿欲滴,长势颇好,可见府中花匠是费了心的,如今花期临近,不出意外也定是会花开满簇。
只是可惜,这玉簪要团团拥拥的才好看,种在盆里,难免单薄又觉束缚。
到底不是这个地界该有的东西。
玉簪花儿开,心上人儿来
郎情妾有意,摘朵花儿戴
花儿来保媒,世世又代代…
视线于花盆上失焦,那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又许久不曾想起的歌谣在耳边响起。
我记得初见元绍时,便是在那年玉簪花盛开的季节。
那年我十岁,当一众同年的小女娘都已经规矩学的有模有样时,我的十岁还正处在一个人嫌狗嫌的年纪。
彼时我家在渝州经营着一家镖局,我每天的任务除了跟在阿姊屁股后面跑,就是跟各位练武的师兄们捣乱,不是把来教书的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就是把后厨做饭的锅藏起来急的阿婶团团转。
镖局大院里,我的年纪最小,但我也最让阿爹头疼,阿娘走的早,我还不满一岁时便由阿爹带着,阿父又不会教养女儿,索性就将我同他捡回来的那些小子们一同养着。
要不是还有个阿姊一直旁敲侧击着告诉我我是个女娘这个事实,我也真就撸了衫子和师兄们一起跳下河洗澡摸鱼了。
因为年纪小,师兄们让着我,演武场上的胜利夹杂了多少水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后来,阿爹实在看不下去下了死命令,以后演武场上,再让着我的人,每天的练习加三倍。
我正哀嚎的抗议时,大门被人砸的咣咣响,元绍和齐伯承便是这个时候上的门。
由于他们暂解了我被阿爹训斥的困境,所以在他们第二天正式和师兄们见面时,我很仗义的拍着胸脯告诉他们,以后不用怕,我罩着你们。
两人就这样住了下来,一住便是三年。
三年后,朝局动荡,内有前朝余孽频频起事,外有西部羌族屡次犯边,大雍人人自危。
彼时距大雍成立不过十三年,大雍皇帝打天下容易理天下难,以至国家成立这许多年,倒也还是个国库空虚的状态。
若是羌族此刻大举来犯,举全国之力方可一战,但若此时东北盘踞萧王趁此之际,举兵南下,大雍危矣。
两难之际,西羌竟出使意向求和,大雍皇帝登时高兴的派当朝超一品将军齐珩千里相迎,可最后两方商议的结果竟又让皇帝犯了难。
原因无他,羌族愿和大雍修永世之好,建立通商,互通有无,以彼此互利,但有一条件,便是大雍须得派一位公主出使西羌,致雍羌两族结秦晋之好。
送公主和亲并非难事,难的是,皇帝膝下只有四子,便是旁的贵族亲眷,家中也并无适龄女娘可嫁。
皇帝本想着挑选一大臣家中女子,可羌族使臣又开了口,扬言其羌族以王后之尊虚位以待,若是随便一臣女便可,羌族怀疑大雍求和之心是否诚挚。
臣女不行,皇女没有,倒不如说此番羌族并无求和诚意,反倒顺便羞辱了一番皇室,末了落下一句“雍朝皇帝陛下静候佳音”便扬长而去。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于羌族使臣离开当晚便开始变卖家产,闭门不出。
渝州城外百里是嘉陵关,嘉陵关往外再百里便是羌族边境,十三年前,这里是定国公的驻守范围,定国公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一杆长枪定天下,连羌族最有威望的将军都只有望而却步的份。
可惜天妒英才,年仅四十的定国公突然身患恶疾暴毙而亡,彼时举国震惊,天下扼腕,全国缟素,上下同哀。
如今羌族又一次预将手伸向我中原大地,只是再无秦公定国,渝州危矣。
渝州百姓三天之内走了大半,元绍和齐伯承也是此时被接回了家中,他二人走后,阿爹房中的油灯燃了一夜,第二日晨起,阿爹便遣散了府中仆人,晌午时分便也带着一众子弟家眷收拾行囊走出了家门。
只是乱世之中,处处流民,一行人出走不过三日,便被突然涌出的人潮冲散,慌忙之中,我身旁便只剩了阿爹一人,再后来我与阿爹也走散了。
我一个人不知何去何从,只能随波逐流,再后来又听闻朝廷派兵往渝州镇守,我便又想回去,只是一路行来,我早已记不清了家的方向。
人群中有人说要往上京去,天子脚下,到底安全些,我才恍然想起,元绍二人便是上京人士,于是便也想着往上京去好了。
这一走,便走了七年,好在成功见到了元绍,在我衣衫褴褛的倒在他的府门前时,我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慌张的朝我跑来。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香气缭绕的房中,旁边是一脸担忧的元绍。
而当我提起这段过往时,元绍心疼的攥着我的手,而后揽过我一遍遍的扶着我的后背轻哄着,告诉我以后便无事了,他会替我撑着…
元绍也派出了无数的人马出去,在我们当时走散的地方沿途搜寻其他人的下落。
而在内,元绍待我也是倾尽所囊的好,让我住府里最好的房间,各种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每天鱼贯似的涌入随我挑选。
他会每天无事时过来陪我,我们赏花,作对,对弈,咏赋,兴起时也会提着剑切磋一番,衣袂翻飞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四方的小院。
他也会在府中人找我麻烦时,大手一挥遣散其所有姬妾,甚至会因为我随口一句想看家里的玉簪,他便命人不远千里的从渝州花重金只为运送了一盆花过来…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可他揽着我,望向我的眼睛深情款款,说这都不算什么,他说他找了我七年,以后会加倍的补偿我。
他说,让我嫁给他。
年少时玉簪花丛旁的两心相许,终是迎来了携手共度余生的承诺。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我红着脸娇羞的点了头,他高兴的抱起我转了几圈,明亮的眸子中,闪着细碎的光,似乎他得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只是他的一腔热忱终究是被冰冷的现实泼了冷水,因为皇子天生是要配贵女的,一个平民女子想要飞上枝头攀龙附凤那是为世俗所不容的。
某天安王进宫请旨赐婚但被皇帝斥责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各家哗然,原因无他,只因元绍今年二十又三,却始终不肯迎娶王妃,皇帝几次提出均被元绍驳回。
上京众人都知道皇帝是多想让安王成婚,如今安王请旨却遭斥责,各家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