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孩子上学,我买下了法院拍卖的学区房。
听说上一任户主也是一家三口,因为煤气泄露不幸去世了。办理好过户手续后,我老婆进家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煤气罐全都处理了,将煮饭器具全部换成了电器产品。
我笑话她太过于小心了,煤气泄露这种事只要平时小心一点,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老婆翻了个白眼:“毕竟是出过事的房子,不这么办我心里不踏实。”
我说:“你放心好了,我每天加完班身上的怨气比鬼都重,就算这个房子里真的有鬼,也得绕着我走。”
对了,我是个程序员。
每天加班到头秃,放假也电脑不离身,随着等着公司的传唤……然而最可悲的是现在程序员已经没那么吃香了,HR最近委婉暗示:公司可能要裁员节流。
首当其冲的就是我这种拿着高薪、又上了年纪,没有实习生那么便宜听话的老员工。
我回到家,老婆瘫在沙发上说她上一天班、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接女儿放学太累了,让我自己去把冰箱里的菜热热吃。
女儿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爸爸,我们为什么不能住得离学校近一点呢?”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法院低价拍卖学区房的信息。
我几乎没有犹豫,在现实中令人透不过气的压力下,所谓的什么“不吉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成功地拍下了这个房子,它简直就像是为我们一家人贴心准备的一样,采光和位置都很好,女儿去上学只需要下楼过条马路,幼儿房还贴着小碎花的墙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法院那边拒绝透露任何有关上一任户主的信息,我和老婆打听了很久,也只知道他们一家三口是因为煤气泄漏,在睡梦中去世的。
老婆倒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凶杀案现象……”
我点点头,也有些庆幸。
我曾听说过有些人会因为不满意法院的判决,故意去找法拍房的买主闹事。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便宜,谁都不会想住进这种情况不明、很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房子里。
不过好在我们并不需要面对这种情况。
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住了下来,不久后公司的裁员名单也订好了,里面并没有我的名字。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着,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前不久面对的生活窘境……
我太过于放松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这间房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有一天我凌晨加班结束后太累了,回到家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什么在拽我的裤腿。
我正疲惫的厉害,抬腿就想把那东西踢走,身子却意外的沉重,任我怎么挣扎都一动不动。
鬼压床?
我猛地被吓醒了,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皮。漆黑一片的视线中,我的听觉变得愈发清晰,甚至能听到了卧室里传来老婆安稳入眠的呼吸声。
——家里还有其他活人存在的感觉让我稍稍放下了心,想起专家说过,鬼压床其实就是幻觉,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一定是我最近连轴加班导致的精神紧张……
我自嘲般地想着,一边按照专家的说法慢慢放松紧绷的神经,不再试图去控制身体。
只要睡过去就好了。
卧室里老婆的呼吸声轻柔又富有节奏,就像是一片羽毛在轻轻瘙弄着我,勾得我眼皮发沉……
等等,这个感觉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触碰着我的鼻尖!
眼前好不容易浮现出来的瞌睡虫瞬间散得一干二净,我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可身体仍旧僵硬着不能动弹。就在这时,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个触碰着我的东西再次向上挪了挪,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很难用语言去描述那种味道。简直就像是在地里沤了三天三夜的粪肥,臭得让人恨不得把鼻子给割下来。
动一动啊!
我在心底疯狂呐喊着,然而事实是我完全动不了,宛如待宰羔羊一样眼看着那东西理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能感觉到它皮肤冰冷干瘪的触感……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了吱呀一声。
门开了。
压着我的东西好像被这声音惊扰到,飞快消失不见了。我只觉得浑身一轻,莫名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
但是我心里一点松口气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愈发惊悚。我拼命试图活动着逐渐苏醒的身体,同时大脑飞快运转着。
我在想,哪里的门开了?
老婆安睡的呼吸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空气中无比寂静,简直就像是这片空间只剩下了我一个活人似得!
那打开门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强忍着恐惧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已经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后,我在心底默默倒数了三个数,咬牙睁开眼!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来吧!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我倏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雪白的脸浮在空中冷冷地注视着我,距离近得几乎已经贴到了我的鼻尖。
我惊叫着抡起拳头,那张脸吓了一跳,也跟着后退,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许大维,你有病啊!”
我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老婆吴屏。
“你怎么……你不是在睡觉吗?”
我张了张嘴,惊魂未定地问道。
“我听到门口有声音,就出来看看是不是你回来了。”
老婆直起身子挽了挽头发,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泄下路灯的余光,映的她侧脸轮廓冰冷。
所以刚才那个凑近我的“东西”,是她吗?
心脏在胸腔里紧张得怦怦直跳,我想问你怎么证明你是我老婆,话刚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话听着都觉得有病。
老婆没好气道:“你干嘛用这么诡异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吓死我了!”
我有些好笑,心说躺在沙发上能用什么诡异的姿势,刚要起身,视线下移落在身体上,才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的左腿以一个很诡异的角度向前弯曲着,以我对自己柔韧度的了解,我是绝对不可能自己把腿扭曲成这个样子的。
难道是有谁在趁我睡着的时候,悄悄搬动了我的腿?
脑海中一闪而过刚才凑近我的腥臭味,我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不不不,一定是我想多了,这应该是老婆的恶作剧吧?
我一时怔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确定刚才是先感受到那东西的靠近,还是先听见的开门声了。
“赶紧睡觉吧,我明天还要去女儿学校一趟呢。”老婆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打了个哈欠向卧室走去。
我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女儿怎么了?”
都说脏东西更愿意找上心思纯净的小孩儿,我刚才遇到的东西,说不定早就已经缠上了女儿……
我心里咯噔一声,几乎不敢往下想,就听老婆气鼓鼓道:“老师说她最近上课总是打瞌睡,不好好听课!”
原来只是这种小事。
我松了口气,一边在心底嘲笑自己怎么神经兮兮的,一边走向女儿的卧室:“我去看看她再睡。”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我女儿小橘从小就乖巧听话,缠着我叫“爸爸”的时候,声音软糯得简直让人一颗心都跟着化了。
我轻轻打开了女儿的卧室房门。
这间卧室并没有过多改造,仍旧沿用了上任户主留下的碎花墙纸和粉红色窗帘。我一眼就看见了床上隆起了一小团的被子。
女儿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睡着,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她这样会闷坏的。
我无奈笑笑,走过去帮她露出口鼻。谁知刚掀开被子的一角,我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窗口透过的微光下,女儿乌黑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如一潭死水般静静地看着我。
印象里女儿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一股淡淡的腥味涌上鼻尖,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还不睡?”
女儿无声将食指放在嘴巴上,轻轻吹了口气。
是个“嘘”的动作。
“不能睡。”她用几乎细不可闻的气声说,“不然我的朋友会生气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