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个杀手。
可是,我特么也是个杀手。
当我俩拿着对方的追杀令,面面相觑时。
我直接一刀捅向自己,送了他一份功。
恋爱脑不得好死。
(01)
我是大启头号刺客,也是江湖杀手排行榜前十中唯一一位女杀手。
入行以来,无一失手。
而今天,是我头一遭带着重伤,跌跌撞撞地回来。
掌事的七婆见我负伤回来,知道我大概是失手了。
她皱了皱眉,嫌弃地丢给我一颗赤色的药丸,然后撇撇嘴:「无一姑娘,自个儿领罚去吧。」
我接过药丸,咽了下去,周身的气血翻涌更甚,好不容易才能勉强压制下去。
浸了盐水的鞭子落在我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剜骨挖心般的疼痛传来,我只能咬着牙受着。
司刑的人一边扬着鞭子,一边道:「无一姑娘,您别怪我心狠,咱毒门规矩一向如此。今日不挨这鞭子,明日就得挨刀子。」
我苦笑。
我又怎么会怪旁人。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02)
我叫柳无一。
一无是处的无一。
除了杀人,我什么都不会。
谢二狗小心翼翼地退下我的衣衫,可是血肉和衣服早已粘黏到了一起,稍稍一动就疼得不行。
我趴在榻上,谢二狗小心翼翼地给我擦洗干净,包扎上药。
我与谢二狗同出毒门,出生入死十余年,情谊非凡。
这人虽有一副好皮相,奈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满脸嫌弃,挖苦道:「瞧瞧,还自称什么武林第一,连个茶商都杀不了,反倒被伤得像条死狗躺在这,真是丢脸。」
疼……
好疼……
金疮药洒在血肉之间,似有百虫啃食,我咬着牙,额间直冒冷汗。
他包扎完了,取了个木盆净手。
血迹漾开,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
谢二狗搓着手,仿佛混不经意地说:「好好趴着吧,我今夜替你报仇,去杀了那小子。」
「别……别去!」
我下意识挣扎着起来,死死拽住了谢二狗的衣角。
他从没见过我这般模样,他盯着我刻意躲避的眸,只片刻就窥破了我的心思。
谢二狗嗤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刃,「铮」地一声插在我面前的案上,一字一句道:「柳无一,你可想清楚了。」
(03)
背上的血痕逐渐结成了痂,如老树根般盘踞在我的背上。
谢二狗的话也刻进了我心里。
倘若我一意孤行,非要护住赵庭槐。
视同背叛毒门。
我是江湖毒门的首席杀手,门中最锐利的一把刀。
毒门为牵制门徒,入门时需要服下断魂散,每七日吃一次解药,否则毒发身亡,肝肠寸断。
断魂散无解,所有门徒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它的桎梏。
因此,门徒们都拼了命地往上爬。
门主有意栽培我,只要我尽心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待门主天年之后,我便可以继承他的位置,从此不必刀尖舔血,不必为人所贱所欺。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期盼的一条路。
(04)
幽闭阁终年不见天日。
毒门规矩,凡任务失败的门徒,需禁闭十日。
忽而,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一笼光撞了进来。
是胡青青,我的死对头。
她是毒门门生第二,仅次于我,一直以来都企图杀了我,取而代之。
「柳无一,你可真是个废物,连个茶商都杀不了,毒门养你,倒不如养条狗,好歹狗还知道摇尾乞怜,讨人喜欢。」
我懒得理会她,只是啃着我的饼皮子。
胡青青见我不搭理她,从怀里掏出张追杀令,得意在我面前扬了扬:「门主已经把任务派给我了,你杀不了的人,我来。」
我这才抬眼看她:「你放肆!我名下的活,岂有半道让人截了的道理?」
胡青青这才放声大笑,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柳无一,你果真是急了。」
「我早便听说你是存了私情,这才让那茶商逃过一劫,我起初还不信,现下看来此事不假。」
胡青青讥讽地看着我,缓缓弯腰,附在我的耳边,嘲弄道:「柳无一,我八日后去杀他,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来救。」
「柳无一,八日后,不是那个小茶商死,就是你被扫出毒门,沦为弃子。」
(05)
从幽闭阁出来以后,我去了清流山。
山中清幽,万籁俱寂。
我知道,赵庭槐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我从小道上一路往上,没多久就到了山顶。
山顶有湖,湖边设水榭。
劲风起,水榭的帷幕被吹开。
我带着斗笠,面容隐在皂纱后,走了进去。
隔着一扇屏风,我瞧见那个如朗月清风一般的少年,不矜不伐地朝我行了个礼:「槐见过先生,学生已静候多时了,先生为何迟迟不来,是不肯见学生吗?」
怎么不肯见?
我在心里暗暗地想。
前些天的晚上,我们还穿着夜行服,杀得你死我活。
那时候,我们拿着彼此的追杀令,面面相觑。
赵庭槐那时候隐姓埋名,除了茶商之外还是江湖门派的座下杀手
而我,一刀捅向自己,然后假装败北,仓皇逃回了毒门。
只是这些,赵庭槐并不知道。
(06)
一直以来,我与赵庭槐两相欺。
明面上,我们一个是隐居山林的学究,一个是孜孜不倦的茶商。
可实际上,赵庭槐是当朝四皇子,被太子冤枉卖官鬻爵,之后便皇帝所厌恶,驱离京都。
而我,是毒门的杀手,手上血债累累。
赵庭槐一直心有不甘,他企图东山再起,所以到处招揽能人异士。
他自己这么些年一直没闲着,不仅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也经商冶铁,麾下精锐无数。
我满腹谋略,他想请我出山做他的帐下谋臣,我不肯,他便每日都来求学问道。
此时此刻,赵庭槐为我斟了一盏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给我:「浮梁新上的茶,请先生用茶。」
我挥了挥手,手下人便撤下了屏风。
我们头一遭离的这样近,这样近。
我起身,走到赵庭槐的面前,把手伸进他的里衣。
小少年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逼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先生……先生这是做什么……」
我并不理会他的狭促,依旧对他上下其手,没一会便摸出了块羊脂玉。
我扬了扬那玉:「你我二人师徒一场,我收些好处也不为过,此后……便不必再见了。」
(07)
羊脂玉本寒凉,握在手里却温热。
我易了容,提前吃了假死药,把羊脂玉佩在腰间,等胡青青前来。
胡青青武功强悍,而我必须藏拙。
锐利的刀子扎进我的胸口。
我瞧见自己的鲜血喷涌而出,然后意识渐渐焕散。
到了夜间,乱葬岗下起了雨。
细密的雨丝落在我的脸上。
朦胧中,似乎有谁在喊我的名字。
「柳无一……」
「柳无一!」
是赵庭槐吗?
我猛然睁开眼。
是谢二狗。
谢二狗从怀里掏出布条,给我止住血:「若不是我今日发大发善心,你早就见了十殿阎罗了。」
我闷声道:「多谢……」
谢二狗问我:「值得吗?」
为了赵庭槐,甘愿赌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我想了想:「大概是值得的。」
我替他假死一回,毒门那的追杀令也就销了。
「柳无一!」
谢二狗咬牙切齿地喊我的名字。
他说:「你若死了,要留我一个人在毒门吗?」
我侧目看他。
谢二狗头一遭,那么轻浮,那么放肆。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柳无一,陪着我,好吗?」
(08)
胸口的刀伤还没痊愈,新的任务就下来了。
押送军马去西北大营。
此次的雇主是当朝四皇子。
正是赵庭槐。
漠北有敌军来犯,掳掠百姓,侵占领土。
听说,是赵庭槐主动请缨,揽下这活。
皇帝也自知亏待了这个儿子久矣,想着等他退了敌军,就将他召回京都进行封赏。
漠北军马损耗严重,便从江南调集。
途中多山川,恐有悍匪,除官兵之外,特向毒门求人,一同前往押运。
(09)
因着押送军马,我与赵庭槐跟着马队同吃同住了几天。
赵庭槐的身边有个女子,细腰,柳叶眉,丹凤眼。
那女子纵马意气风发,红衣翻飞,很是明媚漂亮。
行军打仗还要带上的人,想来是十分珍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