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因，是我姐夫趁着我妈生日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开口，问我妈要三十万。
不是借，是要。
我妈愣了一下，“三十万？我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我坐在一边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三十万本来就不是小数目，我姐夫怎么就这么上嘴唇子碰下嘴唇子，轻而易举地就说出来了？
况且还那么理直气壮。
“我们这不是也没什么办法吗？现在买房子就差三十万，妈，我可是你女儿，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吧？”
我姐的脸顿时拉得老长，“你这钱又不是给别人的，是给自己女儿的，怎么还这么抠抠搜搜的？”
此话一出，别说别人，我妈就不高兴了。
“我抠抠搜搜？你说话要凭良心啊！这几年我住在你家，也没问你要过一分钱，这孩子长这么大，穿的衣服，喝的奶粉尿不湿，哪一样不是我买的？
你们一开口，要的是三十万，不是三十块，我是你们妈，不是你们的提款机！”
我妈显然也气着了，我连忙把我妈扶着坐在一边，在我姐开口之前我先一步说道，“姐，我知道你和姐夫现在既要养孩子又要买房压力大，但是你们不能直接一缺钱就问妈要啊！
妈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想也不想就直接辞职照顾你，五年如一日地照顾你们全家，你们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姐夫直接打断，“借钱这事儿我们提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妈要么说没有，要么就让我们先上银行贷款。
这五年妈在我们家里住得舒舒服服，平时就是让她洗洗衣服做做饭，其余的什么事儿都不让她干，这五年你管过妈吗？
妈有个头疼脑热的，不都是我和你姐陪着去医院？
五年，我养条狗狗都知道给我摇尾巴，不像有些人，在家里白吃白住了五年，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有好事儿就往上凑，一看到我们困难了就巴不得撒腿跑！”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岳母和狗做对比的？
“姐，你听听姐夫说的什么话！他不知道妈有多辛苦，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可是没想到，在家里一向脾气暴躁的我姐，现在竟然乖顺得像个绵羊，不仅仅不维护自己的亲妈，反而变本加厉地替自己丈夫辩白，“你姐夫话说得确实难听，但是他哪一句话说错了？
这五六年天天呆在我们家，我们照顾了妈五年！平时别的事儿一概不让她插手，就算是遇到困难我们也不开口。
现在是真没办法了，才不得不开口的，没想到，一开口，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天爷啊！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妈这几年，在外人眼里看来，是跟着女儿女婿享福呢，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五年里她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我妈早已经气得泪流满面，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到姐夫面前，揪着我姐夫的衣领，哭着骂道，“你讲不讲良心？啊？这几年，你女儿是怎么长大的？你衣服谁给你洗的？你天天下班回来的热饭热茶谁给你做的？
我苦了五年多啊，我不求你们念我的好，我只求你们能好好的过日子，现在，你们日子过好了，我就成了连狗都不如的畜生了？你们丧良心啊！”
“妈！”
我连忙上前搀扶我妈，可是我妈已经被气得快失去理智，我姐夫甩了她好几次没甩开，最后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抡圆了胳膊，照着我妈的左脸狠狠地来了一巴掌，“简直是疯子！”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让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而我妈，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被亲女婿打了，捂着脸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我吓得不轻，正预备扶着我妈先坐下，没成想，她身子一歪，直直地倒在了我怀里。
“妈！”
我手忙脚乱地打了120，上救护车之前，我红着眼睛咬着牙对着我姐和我姐夫赌咒发誓，“你们给我等着！要是妈出点什么事儿，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去医院的路上，我抓着我妈的手，看着她脸上鲜红的掌印，哭得哽咽难言，心里更是悔不当初。
如果五年前，我能拦住我妈，或许，我妈今天就不会受到这种侮辱。
我叫徐云，我姐叫徐丽。
六年前，我姐和我姐夫陈安明走入了婚姻殿堂，没多久，我姐就高高兴兴地拉着我姐夫回娘家，说是自己怀孕了。
老人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看到自己的孙辈，得知我姐怀孕，我妈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但是，我姐说完以后，脸上却一点喜悦都没有。
“我和安明商量过了，准备把这个孩子打了。”
我姐低着头，眼泪汪汪，说出的话让我妈顿时就变了脸色。
“打了？好好的孩子，为啥要打？”
我姐姐红着眼圈说道，“现在养一个孩子多费钱啊？我公公婆婆本来也没什么钱，我和安明呢，也是刚参加工作，现在也没个积蓄。
要是这孩子一生下来，家里就只有安明一个人赚钱，我们一家人还不得喝西北风？
养个孩子要花多少钱，我都不敢想，哪儿敢生啊。”
这话说的也确实没错，当时我姐和我姐夫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八千，要想把孩子养好，简直是难如登天。
把孩子打掉，等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再生，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我妈却沉默了。
“这孩子都有了，你们要是打了，不是可惜？”
“我也不想，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姐干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我妈就更不好受了。
果不其然，等我姐和我姐夫走了以后，我妈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脸的沉重，没多久，她就拉着我坐下，“你说，要不然这样，等你姐的孩子生下来，妈去照顾，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你还有三年才退休啊，再说了，这孩子不是姓陈吗？我姐夫爸妈一个字儿都不说，您倒好......”
“我这不是心疼你姐吗？”
我妈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你姐从小不容易。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这个当妈的，要是我都不帮她，她还能找谁？”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妈和我爸离婚的时候我姐才六岁，因为他们两个人在离婚前经常当着我姐的面吵架甚至动手，导致我姐小小年纪就得了抑郁症，有一次甚至自杀，要不是发现及时，她就没命了。
因为这件事，我妈一直觉得特别亏欠我姐，所以，只要我姐张口，我妈就没有不答应的。
“既然不打算要孩子，为什么连基本的避孕措施都不做？”
所以，虽然这个问题一直盘桓在我心头，可是到最后，我也没说出口。
为了照顾我姐，我妈没多久就去办了提前退休，甚至直接搬到了我姐家里，从孕期就开始伺候我姐。
十月怀胎，我妈对我姐是小心翼翼寸步不离，直到孩子生下来，她都没歇一口气。
可是即便是这样，我妈还是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我姐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子。
我心里也为我姐高兴，也为我妈松了一口气：这儿媳妇坐月子，婆婆总该来照顾吧？我妈至少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但是没成想，我姐姐那婆婆，只是来露了两次面，连一杯水都没给我姐倒过。
我姐夫那时候说是要加班，天天工作，最后，照顾月子和婴儿的事儿，最后还是落在了我妈一个人的肩膀上。
因为这事儿，我实在是气不过，跑到我姐家里，忍着脾气，想让我姐知道我妈的辛苦。
“实在不行，请个月嫂，我出钱也行，咱妈现在也太辛苦了，你看看，她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要不然，你让你婆婆来照顾一段时间不行吗？妈现在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晚上还要起来给孩子喂奶粉，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好，这么下去怎么成？”
我原本以为我姐会听进去我说的话，但是没想到，我姐的脸色当时就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