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工资打给我妈后,我妈立刻给我回了电话。
「这边你梁叔有个朋友,介绍你认识一下。」
对方五十岁以上,已婚已育有一娃。
「你让我当小三?」
「小三怎么了,有钱花,也能多给你弟攒点。」
后来她躺在病床上求我,「你治治我,我不想死。」
我直接回她,「没救了,等死吧!」
看到工资发放的信息,我麻木地把钱转给我妈。
不等我松懈一刻,下一秒她的电话就打过来。
「小可,又发工资了?这次怎么只有这么点?」
听到电话那头语气里的不满,我嘴角不自主地开始带上讽意。
我被这个家庭拖拽到泥沼里,无法自救。
电话那头也不听我解释,一口气不换地开始训斥、教训。
本以为等这些结束之后,就能等到片刻安宁。
却不想,竟连这竟也是奢侈。
「你这年龄,也该着急了。你梁叔有个朋友,有钱得很,有车有房,你什么时候回来认识一下。」
脑袋里嗡嗡作响,心里的烦躁怎么也止不住。
「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我知道,这句带着语气的话出去,我又会得到和往常一样的威胁。
「看来你翅膀硬了,你不用我管,你也别管你爸了,让他在医院等死得了。」
没错,我爸在医院,成为了植物人。
曾经因在工地上上班,不小心被塔吊上的重物砸到,差点连一口气也没保住。
后来命是勉强保住了,可成了植物人。
我爸是我现在唯一的软肋,从小到大只有他是真的爱我。
不是没想过带着他跟我一走了之,可七大姑八大姨都劝阻不准我爸离家太远。
为了让我爸好过一点,我妈和她的再婚对象,理所当然的压榨我。
理智逐渐回归,「我要上班要多挣钱,没心思想其他的。」
「你这死丫头,这次这人条件好,你跟了人家,还在乎那点小钱干啥。本来你那工作也没多少工资,还不够你弟…」
大概是顾忌着还需要继续利用我,最后的话没有说得太明。
我不懂,她是我亲妈,这弟是梁云泽带过来的继弟,怎么她就能把他放在心窝子里。
等她说完,我一声不吭。
「你记得多打钱,你弟现在本来就是用钱的年龄。」
最后一句话说完后,迅速切断电话。
看着黑屏的手机,我的心也似乎沉到海底。不知道前方何时是头,只有走不完的黑暗。
看着手机显示仅剩的余额提醒,我要用这剩下的几百块钱撑完接下去的整个月。
购物车里的东西,从来没敢清过。
身上的衣服,就是那么几件替换着穿。
同事出去聚餐,永远都是能推就推。
可我没想到,我已经妥协了这么多,他们还是没有放过我。
上完班之后,一天的疲惫只有在回到家后才能放松些许。
不等我眯眼放松片刻,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看到醒目的备注,直到要被自动挂断时,才烦闷地接通电话。
「小可呀,你可得救救你弟,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呀,你快回来救救他呀!」
我的继弟,梁峰,只比我小一岁,但至今待业在家,无所事事。
听着那头哭天抢地的嘶喊,花了好一阵儿,我大概弄明白了。
梁峰受人引诱迷上了网络赌博,因有人设计,欠了二十几万的网贷。
直到他被人威胁,甚至催债的打手找上门,我妈和梁云泽才知道这件事。
那头的嘶吼声让我疲惫,我一个月拿三千的工资,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把我卖了,也不够还梁峰欠下的网贷。
本就是心里这么一想,却不想一语成谶。
「我没办法,妈,我真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头的嘶哑的叫喊戛然而止,「梁峰是你弟呀,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不管我们,你信不信,我连夜就去把你爸捅死。」
她说这话,我是信的。
因为早年我和她吵架,随便她揍也好打也好,她对我无可奈何。
竟一气之下拿着刀要跑到医院伤害我爸,还是在邻里亲戚帮助下,才拉住她。
「我有什么办法,你把我杀了吧,来呀,你过来直接捅死我算了。」
心里的愤怒再也强压不下,百般强忍地委屈也一泄而出。
她对我含着哽咽的声音视而不见,继续叫嚷着让我救梁峰。
我不是神仙,更不是家财万贯的富二代,我没办法。
犹豫片刻,我罕见地给梁云泽打了电话过去。
接通没等那边说话,「请你管好你儿子,我不管你儿子是要死还是要活,与我无关,别想指望我。还有,别怂恿戚梅威胁我,不然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等那边有任何回应,直接按断电话。
戚梅就是我妈,在我爸被诊断植物人后,她不到两周就和梁云泽住到了一起。
我不懂,为什么她会是如此“与众不同”的妈妈。
我把她和梁云泽父子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这是我能想到和她断绝往来的唯一方式。
但终究还是担心我爸,特地打电话给长期照顾我爸的护工,让他最近注意点,小心一点照顾。
护工似乎对我突然的叮嘱有些疑问,但我没有替他解惑。
毕竟,不是谁都能想到,会有像戚梅那样与众不同的人。
等我做完这些以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些许。
可没想到,防来防去,也没有防住。
「邹小姐,我…你还是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她现在…在医院,她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听着护工有些惶恐的声音,我心里顿时感觉不详。
我一直都知道她的狠心,是我高估了她对我和我爸那仅剩的一丝感情。
拨电话的手,止不住地细微颤抖起来。
「你别乱来,有什么事冲我来。」
一接通,我赶紧说出这句话。
「早这么听话,你爸也少受些苦。给你两天时间,二十万一分不少的打给我。不然你爸这条命没了,也只是因为他拖不下去了,和我不会有半毛钱关系。」
她总是能拿捏住我的软肋。
可我不敢不同意,我爸不能有一丝风险。
平时和公司同事相处都还比较和谐,人缘也不算差。
在借遍了能借钱的所有人之后,看着凑到的钱,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毁了大半。
我该怎么去弥补我借钱的大窟窿,想到这些,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
钱转过去后,那边没了反应,大概是摆平了这件事。
而我,独自一人面对巨额债务。
「小可,你怎么老是吃这些呀,走,和我们一起下楼去吃鸡公煲。」
熟练地从便当袋里拿出我自己做的饭,在公司的微波炉里热了热,就回到工位上吃。
同事看到的饭菜,已经是我吃得很好的时候了。
咽下嘴里的米饭,「你们去吃吧,我现在可欠着钱呢,债主太多了,先省着点吧!」
等她们走后,才放下脸上强撑起的笑。
我知道,因为我借钱这事,公司没少说风言风语。
那天恰巧我在茶水间接开水,有两位同事大概以为里面没人,还没进门就议论我。
「真不知道邹可怎么好意思,在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借了那么多人钱也没说什么时候还。」
「就是就是,每个月也挣工资,但一身穷酸样,肯定是妥妥的“扶弟魔”。」
说着推开门,我正盯着她们。
气氛一瞬凝结,尴尬随之散开。
尽管心里很是憋屈,可我也不得不以玩笑的方式一笔带过。
可我没想到,我已经到了这般窘况,我妈还是能想到新的办法逼我。
「这两天回来一趟,你梁叔朋友回来了,趁机会见一见。」
似乎拿住了我不会拒绝,或者说我不敢拒绝,直接通知我后,没再多说一句。
就这样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我脑海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想办法摆脱。
找领导请了几天假,回去也正好想办法解决麻烦。
等我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大变样。
房子重新装修粉刷,各处的装饰没有丝毫我记忆里的模样。
而这些变化,都是用的我的钱,而他们坐享其成。
等他们发现我的时候,眼里明明是厌恶和不喜,却不得不因为所谓梁叔的朋友在场,要尴尬地走过来迎我。
也是这时候,我才看到眼前这位梁叔的朋友,年龄怕是比我爸还大。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和预期,但我也没能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没有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