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宫的第一天就被封为了贵妃。
册封当日,我按照规矩,前往迎凤宫去给执掌凤印的皇贵妃娘娘请安。
却不曾想,坐在殿中央,头带凤头钗的皇贵妃娘娘居然是我那三年前离家出走并与家族决裂的庶出姐姐。
萧岐进来的时候,我正服侍着太后娘娘用药。
听到屏风后面那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时,我拿着药勺的手不觉顿了顿,默默憋了一口气,让红晕爬上双颊。
太后娘娘看了一眼我微红的脸,点了点头,向旁边侍奉的赵嬷嬷吩咐:“皇上来了,快请进来吧。”
萧岐快步走了进来,我连忙起身向其行礼。
他毫不在意地冲我抬抬手,示意我起身。随后向太后拘了一礼道:“母后的脸色看上去要比先前好了许多。”
太后看着刚下朝边赶过来看自己的儿子,似乎很高兴,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我低着头,慢慢往后退,想要引起这对全天下最尊贵母子的注意。
赵嬷嬷瞥了我一眼道:“实在不该打搅娘娘与陛下交谈,但先前成小姐服侍娘娘用药,这药还没用完,奴才斗胆,请太后娘娘先将药用完。”
我装作微微一怔的样子,直到听到萧岐应下,才慢慢地端了药碗上前。
太后看着我道“不过是小病,哪里用得着她们这些小姑娘进宫来服侍,不过成家这孩子看着确是个知心的,就连我这老婆子看了也喜欢,便留在了身边。”
“承蒙太后娘娘喜欢,臣女粗鄙,不打搅了太后娘娘就好,娘娘若是欢喜臣女,臣女便时常入宫侍奉娘娘,只求娘娘不要厌恶了臣女才是。”
太后听见我说的话,不觉笑了笑,摸着我的手道“真是个好孩子。”
我抬头看了看太后,正要说话,却被打断。
“母后既然喜欢,那就留在宫里吧,成大将军的嫡女,朕自然不能薄待了,便封为贵妃。”
我瞪大眼睛,纵使心中无限欢喜,却只能保持原有的姿势,一直看着太后。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愉悦的很,看着发愣的我,也不生气,只是提点道:“傻孩子,还不赶快谢恩。”
我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磕头。
萧岐似乎对我刚才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嘴角微挑,嗯了一声。又和太后行礼,称公务繁忙,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慈宁宫。
按照我朝规矩,册封当日,新晋妃嫔应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谢恩。
但本朝尚未册封皇后,宫中诸事都是由皇贵妃打理,凤印也在这位宠冠六宫的皇贵妃手下。
因此,我只能带着侍女前往迎凤宫给皇贵妃请安谢恩。
皇贵妃的贴身宫女从迎凤宫内出来,向我微微福礼,随后道:“给贵妃娘娘请安,我家娘娘昨儿失眠了,刚请了太医来,劳烦娘娘在殿外等一会儿!”
“娘娘,咱们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写冬站在我身后低头与我道。我点了点头,侧目环顾周围,思索自己晕倒的最好方位。
还没找好方位,一个宫女边出现在我面前,“贵妃娘娘久等了,我家娘娘请贵妃娘娘进去。”
迎凤宫内,我跪在地上,冷目看着那个坐在主座眉眼与我有三分像的女子。
“要不是亲眼所见,本宫还不信呢,没想到成大将军的嫡女居然进宫来了。只是不知道,成大将军可曾想过,他那视为掌上明珠的嫡女也有跪在我面前的一天。”
成妤坐在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
我看着成妤,弯起嘴角:“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臣妾记得娘娘从前最怕站在高处,如今不也能够安然处之了吗?臣妾奉劝娘娘,有些东西还是要抓得牢一些,不然哪天掉下来了,可就不好了!”
“放肆,贵妃这是在咒本宫?”成妤瞪着我道。
因为愤怒,她将桌子上的茶杯尽数扫落到地上。
我伸出手,将扫落到裙摆上的茶水抚去,慢条细理起来:“臣妾不敢,许是见了旧人,回忆往事,好意提醒罢了。”
“哼,好一个好意提醒,成姝你这张嘴还真是不减当年呀!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在和谁讲话!”成妤看着我讥笑地说。
而后,她又话锋一转道“行了,不过是叙叙旧,一个个都跪着干什么,来人把贵妃扶起来,本宫乏了,贵妃既谢过恩了,便退下吧。”
锦华宫内
“小姐睡下了,让咱们也去休息呢!”窗外,写冬的声音响起。
“叫娘娘,娘娘说了,出了门就要按规矩说话办事了”绘夏道。
“这不是只有咱俩,我叫顺口了嘛!对了,娘娘今天见了皇贵妃娘娘,想起了旧事,不太高兴呢。”写冬带有讨好之意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估计娘娘应当不大高兴,哎,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绘夏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忆起三年前的事情。
我与成妤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她一直养在我母亲膝下,我俩的关系也一直要好。
直到五年前的四月,我们应邀去谢家赴宴,她不慎落入水中,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实际上,刚醒的时候,她除了有一点愣,其余的都还算正常,只不过愿意一个人发呆罢了。但没过几天,她就跪在书房外,求父亲给她做主,说是我指使人将她推入水中。
我自然不可能任由她诽谤我,与她当场争辩起来。
自那以后,她便与我针锋相对起来,凡是父亲母亲送的东西,她一定要比我多一样。
凡是出门赴宴的之时,她便一定要压我一头。
但凡我出现的地方,她势必要光彩照人地出场。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她却把心思动到了越靖身上,不仅背着我寻找机会偶遇阿靖,还试图挑拨我与阿靖的关系。
那年成妤十五岁,母亲说年后便给她相看人家,让她出嫁,定不让她影响我与阿靖的亲事。
大概是心中惶恐,她特意来与我求和,求我原谅,并约我在三日后的寒月十五一同前往相国寺拜佛。
却不曾想,她暗地里买通了盗匪,让盗匪在途中将我掳走,想要使我身败名裂。
幸好当日,阿靖带人飞驰而来,在盗匪即将掳走我之前,将我救下。
事情败露,父亲大发雷霆,怒骂她蛇蝎心肠,并扬言要将其送去庄子,孤苦一生。
她却与父亲争吵起来,随后扬言要与成家断绝关系,以后无论怎样,却不再踏入成家半步。
“娘娘,您歇一歇吧,您都在小厨房待了一个时辰了。”绘夏跟在我身后道。
我摇了摇头“不行,陛下晚上来用膳,本宫必须要亲自盯着。”
“可是,娘娘……”
“好啦,绘夏。娘娘晌午便念叨陛下嗓子哑了,听闻皇上来用晚膳,特意赶来小厨房来做银耳羹。娘娘这是心疼陛下,偏你不识趣,非要劝。”写冬截过绘夏的话,打趣道。
我转过身,看着写冬,装作生气“好啊,连我都敢打趣了,我看你这妮子胆子越发大了。”
“咳咳!”
陌生的咳嗽声从柱子后面传来,我不由一怔,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参见皇上,臣妾有罪,未能约束下人,致使下人言语冒犯皇上,请皇上责罚。”
“无事,早就听闻贵妃待下人宽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是关上宫门,自说自话罢了,何罪之有。”萧岐一边说着,一边扶住正要下跪请罪的我。
“刚才听闻宫人说,贵妃亲自做了银耳羹,快快呈上来,让朕尝尝贵妃的手艺。”
“是,还请陛下移驾内室。”
萧岐点了点头,牵着我的手走出小厨房。
我看着被萧岐牵着的手,强忍着恶心,微笑地随着他往寝宫去。
“银耳羹很好,朕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成家女如此心灵手巧?”萧岐放下碗,反问道。
“陛下谬赞,臣妾其余的事情都做得不尽人意,唯有这打络子和银耳羹还能拿得出手。”
“打络子和银耳羹?好啊!”萧岐抬起头来,眼睛里露出欣喜的光芒。
我低下头遮掩自己弯起的嘴角,又抬起头来,一脸羞涩地看向萧岐,他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下去。
我看着窗外的柳树从入宫时的嫩绿到如今的泛黄,不由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