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位从青楼嫁入东宫的侧妃。
一夜之间,长安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统统把香案上供奉了几百年的祖师爷换成了我。
毕竟我们神州大地从不养闲神,远古传说哪里比得上我这只真正飞上枝头的金凤凰。
我将太子送到了那至尊高位上,他问我愿不愿意做高台,我摇摇头,那后位高的让人心慌,我怕摔下来。
(1)
我觉得当朝太子许良叶好像有个那个什么大病,还是病入膏肓的那种,不然怎么会娶我。
我叫小九,这还是妓院老板给我取的名,他说我今年十七岁,无爹无娘,除了接客还要干一切杂活。
我点头道了谢,用了从未用过的发膏洗了头,沐浴过后换了衣裳,老板说今日有个人要来,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在我等了两个时辰以后,一个白衣男子踹开了门,老板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多钱。”
我抬了抬手指着我,那种模样就像买街边的阿猫阿狗一样,我心里不爽,但也不敢声张。
“二十两。”
老板比了个手势,说实话,二十两真心不贵,随随便便一个长的还不错的女人最低也要二十两。
“十两!”
我和老板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真是一点缓冲都不给人家,那街道旁的卖菜大妈都不敢这么砍价啊。
老板陪着笑说太低了,市面上好看点的姑娘都是这个价格。
许良叶说我丑,不值这个价。
他俩拉拉扯扯推来推去半响,桌上的茶都放凉了,才定了最终价格。
“十二两,不能再多了。”
白衣男子打开手中的折扇,赫然写着“正人君子”四个大字,我真要笑出来,这样的词和他还真是不相配。
应该用无良奸商、无耻之徒、唯利是图、扣扣搜搜这样的词来配他才好。
老板拿着那一点点碎银,别提有多憋屈了,背过人时还偷偷抹了抹眼泪,临走时他顶着那双泪眼祝我珍重。
“知道我是谁吗?”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他后面,穿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突然停住问我,我因身体惯性差点撞到他身上。
他是谁?我当然能猜出,只有皇室的人,才配得上凤凰锦做衣裳内衬的、用金龙绢做扇子。
他腰间的香囊做工精美,上面的图案绣法已经失传,这一番思索下来就十分清晰明了了。
他就是当今太子,他那香囊是出自先皇后之手,先皇后死后,这样独创的绣法也失传了。
可这些东西,我不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到哪里都适用。
“我不知道。”
我毕恭毕敬的回答,尽量不露出一点马脚,他轻哼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我有眼无珠。
他随即伏下身来,在我耳边用一种及其温润的嗓音说他是当朝太子许良叶。
“现在知道了。”
他没再说话,领着我去到一家面馆吃饭,街角路旁几文钱一大碗的清水面,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那种。
(2)
“叫什么。”
许良叶给自己买了大鸡腿,啃到中途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我名字。
“小九,老板就是这么叫我的。”
我正在暴风吸入,被他这么一问,呛的喘不过气来,许良叶也没搭理。
等我停住咳嗽,许良叶才轻飘飘哦了一声,继续啃鸡腿,顺带说这名字不像个人名。
我觉得也对,谁家给人起名叫小二小三小八小九的,许良叶又说他家的小公猫就叫小八,说不定是我兄长。
“洛风铃,你的新名字,喜欢吗?”
我抬了抬头,头顶挂着的风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我觉得这名字起的也太随意了些。
许良叶点点头,表示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他问我吃饱了没,我说没有,他问我还想吃什么,我说大鸡腿酱肘子红烧肉,然后他给我买了两个大馒头。
“这个管饱,吃这个。”
他在前面健步如飞,我拿着馒头摇摇晃晃的跟在后面,时不时啃一口再喝口水,我惜命,怕噎死,真的。
“你近日吃不得带油水的,不知道吗,还委屈。”
我眸子一顿,我觉得这人还挺贴心,现在看来这个太子也不完完全全是个草包。
知道的还挺多,我深吸两口气,要小心了,千万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我要娶你。”
我之前被面呛住,现在又被馒头噎住,许良叶两次都没反应,这个太子还真就像传闻里一样不近人情。
倘若我现在是个有头有脸的女子,必定要把他的头拧下来当蹴鞠踢个十万八千里才罢休。
“我真的要娶你。”
见我不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要娶就娶吧,我无所谓。
“你倒是不惊讶。”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无论他有多窝囊,也比现在的我强,别说嫁给他了,就算是他要抹我脖子,我也只能乖乖把头颅送上去。
到达府邸已经是半夜了,他将我从马背上抱下来,轻手轻脚的从墙角的歪脖子树上翻进了院子。
他谨慎的有点过分,不过谨慎点也好,说不定暗夜之中有千千万万双眼睛在看着。
太子府比我想象中要寒酸一点,没有话本里描述的那么奢侈。
“把衣服脱了。”
我一惊,初次见面就这样坦诚相待真的好嘛!我可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脱衣服。”
他又说了一次,这一次的语气比之前冷了点,我不敢招惹他,怪怪脱了衣服。
“嘶~”
肩膀处一片血红,伤口和衣服都快融为一体,他叹了口气,拿出了旁边的药箱。
“太疼的话,咬甘蔗,甜的。”
我点点头,示意他开始,他又轻轻的叹了口气,将烧红的匕首插进了我肩膀的伤口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我才再次睁开眼,这才发现躺在许良叶的怀里,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像是哄小孩睡觉那样。
我看着盘中的断掉的箭头,长舒一口气。
“风铃,你很棒,你挺过来了。”
他的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3)
侍女阿柴晌午的时候才来。
“太子吩咐了,让我们晌午来,不要打扰您睡觉。”
她将食盒一个接着一个放好,一眼望去又一点油水都没。
阿柴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东西,想要为太子辩解,我摇头示意她闭嘴,我说我知道太子的良苦用心,她才没追问。
按理说,像我目前这样身份的女子,能到太子府给他端洗脚水都算是祖坟冒青烟。
可他非要娶我,为此还去皇帝那儿跪了三天三夜,贵妃娘娘出奇的支持,在皇帝耳旁吹了好久的枕边风,没想到竟真的奏效,应了这个废柴太子。
一个月后,屋内烛火摇曳,我有点想笑,堂堂太子纳妾,竟和普通官宦人家没有什么不同。
这场婚礼办的格外草率,因为我这烟花柳巷的身份,所以一切从简,再说了,只是个太子奉仪,是太子纳的妾里面位分最低的。
罢了罢了,要那么大的排场也没用。
阿柴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我许多事,问我到底是何身份,从什么地方来,我摊摊手如实回答。
我真就是一个废物,从妓院来,她问我八百遍我都是这样的回答,后来阿柴就不再问了。
我觉得无聊,就开始数羊,当我数到第八百五十六只羊的时候,门打开了,没有等来新婚的夫君,倒是等来了提刀的侍卫。
“区区一个奉仪,也配得上这样的阵仗?”
说罢就要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时情急给了他一巴掌。
九王爷怒了,扬起手就要打我,太子在这时赶来,替我挨了一下,九王爷搜查半天也没搜出个所以然来,又失了颜面,愤愤的走了。
太子身穿喜服踏着月光而来,温柔的不像话。
“是不是觉得我这太子太过窝囊?”
我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深藏不露的人,百分百的蠢货嘛,少有。
他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瘫坐在椅子上,我这才发现他是受了伤。
“有毒。”
这毒药虽不致死,但是疼啊,玩命的疼,所有的止疼药都止不住的那种疼。
他脸色煞白,冷汗直冒,牙齿发颤,就那样蜷缩在床榻上,整整一夜一点哀嚎声都没有。
(4)
“走吧,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第二日一早,贵妃娘娘就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