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本朝最尊贵的九公主,一夜薨落,死讯传遍京城。
“听说了吗?京城里新来的花魁和咱们的九公主长的一模一样!”
“九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吗?”
……
秦楼闺房,一男子翻窗进入欺身而上。
“你疯了吗!”
“我是你长姐!”
他笑的坦荡:“我的长姐早就死了。”
“听说了吗?京城里新来的花魁和九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彼时我正在铜镜前细细描画着峨眉,听闻此言嗤笑一声,朝着正在用茶的沈寂道:“九公主早都薨落了,这里哪来的九公主。”
沈寂虽说在用茶,可他的眼睛还是盯着我,似乎要从我这满脸脂粉里面看出什么来:“你当真不是我阿姐?”
“你阿姐我不认得,但据我所听闻,九公主就是一头撞死在宫墙上也不会来这风月地儿的。”我状似随意的答道,顺手将最后一个流云白玉钗别到了发髻上。
还没等他说话,我便转身顺势落到他怀里,用垂下来满满当当的流苏挡住我身后的那颗痣,朝着他娇笑道:“庄亲王殿下,今晚不走了?”
他抿紧双唇,可能是看在我这与他阿姐极为相似的面孔上,僵直着身体起身便走。我回到塌上朝着他笑,软绵绵的唤道“庄亲王,当真不留了?”
他背对着我,似乎在掩盖极其强烈的悲痛。
“我阿姐其人,是断不可能做出你这种......事情的,今晚多有叨扰,楼姑娘打扰了。”
我是楼裳,或者说沈欢——那早在三年前都薨落了的九公主。三年前我被一群黑衣人丢到了郊外乱葬岗里,隔天皇宫里便传出了九公主薨落的丧钟。
我试图回皇宫问父皇这是怎么回事,却被黑衣人打晕丢回去,留下的字条是“三年之内别回京城,不要信任任何人。”
我察觉此事蹊跷,独自一个人在荆棘丛生的小路上走了三个时辰,终于体力不支晕倒,被一个农夫家的小孩捡了回去。那爹爹刚死了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女儿,在我的哀求和那个小孩的劝说之下,那爹爹终于肯答应我用他女儿的名字——楼裳。
此次来京城,我故意没有易容面貌,为的就是引来皇宫里的人,可是爹爹没引来,反倒引来了沈寂。
可是沈寂今晚的来访,倒是为这桩事情平添了几分疑虑,以我对沈寂的了解,他是没那么多心眼儿害他皇姐的,更何况他母妃赵贵人已死,势力当然比不上手眼通天的沈宿了。
想到沈宿,我皱了皱眉。
若是沈宿也有几分可能,他母妃舒贵妃是盛宠,最是以嚣张跋扈而盛名,听宫人私底下所言,我的母妃也是她所害。
但我身为皇女,也是见过舒贵妃的,她虽说传出去的名号嚣张跋扈,但是她也曾为我做了梅子糖吃,也为我做了件藕色水面长裙,整个人也状似江南小女一般,温柔恬静让人忍不住想到天边的云。
虽然我和她并不熟络,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种意味不明的感觉。舒贵妃曾经拉着我的手说我长得更像她许久未见的妹妹。
这话也只说了一遍,因为第二天舒贵妃就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罪名被爹爹赐了一杯鸠酒。
舒贵妃死了之后,她的那位据说跟我长得很像的妹妹也去世了,我没能见到她也算是一件遗憾。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成了疑云,我正打算吩咐伺候着的侍女歇息的时候,有人却敲了敲窗户。
我顿生警觉之心,慢慢移到墙根下,手中握着藏在窗帘后面的短剑,如果进来的是不轨之人可以一刀封喉。
进来的却是一个眼泪汪汪的女子,见到我之后也不顾刺客的基本原则了,抱着我嘤嘤的哭。
“公主殿下,我是春桃啊呜呜呜,这么多年您去哪儿了啊,您受苦了都瘦了呢呜呜呜......”
哭的那是一个声嘶力竭,这丫头就差把老鸨号来了。
这姑娘是我从小的贴身大宫女春桃,从小就爱哭,若不是我清楚她提起隔壁那个小侍卫就脸红,我甚至以为她对我有什么想法,毕竟在我薨落了之后哭哭啼啼的就差以死殉情了。
我僵硬着拍了拍她的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深呼吸了两秒之后,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终于开口。
“春桃姑娘不必多礼,今楼某已歇息,花影楼从不接待女客,还是请姑娘先回。”
春桃没理我,她还是泪眼婆娑的哭:“呜呜呜公主你失踪后殿下就让我去服侍三公主了,我不喜欢她啊呜呜呜她好凶,今天被她打了手板心,手到现在都是疼的呜呜呜,听说公主在这里我就来了......”
虽然是调查事情的真相,春桃这么一个单纯无害的角色是最佳选择,更何况虽然她看着哭哭啼啼的,但是在皇宫内谁不尊称她一声“春桃姑姑”,又是今上最宠爱的九公主的大宫女,在皇宫里面基本就是横着走了。
就在我欲开口承认我就是公主的时候,下一秒说出口的话却是“姑娘弄错了,我的确不是您所说的九公主,九公主早在三年前薨落了。”
春桃看着我一愣,委委屈屈的说:“无论公主在这里是什么目的,春桃都会无条件支持公主的,既然天色已晚,春桃就告辞了。”
送走了春桃,我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这花影楼的老板和我是旧识,前些年他为了去别国旅游早已将这楼盘给了我,我当年怕爹爹责骂用了“春意”的花名来,除了老板谁都不知道“春意”就是九公主,只得对外宣称神秘老板。
这倒也好,至少我不用接那么多的客人。老鸨只知我是老板的亲戚来投奔他的,对我也不会有所亏待。
第二日。
一早起来就是侍女通报,庄亲王大早就来了,正在门前候着呢。
我实在是惊奇我有多么大的魅力,能让沈寂这个傻子起了个大早来,但还是乖乖的换上华服,涂脂抹粉磨蹭了两个时辰才肯出去。
“阿姐,你来的晚了。”
这孩子怎么还是不死心,我不是说我不是你阿姐了吗!?但我还是按捺住被扰了清梦的怒火,朝他款款笑道:“庄亲王,我并不是你阿姐,我只是花影楼的花魁而已,我叫楼裳。”
“我可不认为——我阿姐薨落了三年之后,京城出现的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是巧合。”
我为他沏茶:“那便是巧合吧,毕竟我初来乍到,也未曾见过九公主。庄亲王在这里一直纠缠不休,但楼某最近不接客,庄亲王请回吧。”
沈寂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你不是我阿姐。”
我淡淡的看他:“我不是。”
他与我对视,似乎是败下阵来,终于肯出去:“不是便不是吧,阿姐,保护好自己。”
我依然直直的坐着,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一人:“殿下,我不是。”
沈寂走了。
他一走,我整个人就陷入了另一个谜团之中。
沈寂昨天已经亲口说过我不是他阿姐了,但是今天却又来。故地重游绝不是沈寂的风格,只能是有人向他泄密——我是九公主这件事。
可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我自己,长鸣哥哥不知道我的皇族身份,以为我是被哪家主母赶出来的小妾,按理来说没有人能告发我。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感觉这件事情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闭了闭眼睛,试图将那些杂乱的思想归拢在一起,终究还是失败了。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那些不可遏制的念头还是没来由的冒了出来。
我唤来侍女,低声对她吩咐了几句话。她颔首表示知道了,我便招手让她退下。
京城的夜晚是灯火通明的,我吃掉口中的桂花糕,花影楼的顶楼正是可以窥探一切的地方,我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湖边的一对华服女子在笑闹。
子时,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一身黑色夜行服,手法利落直中要害,直直的往塌上的一小团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