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御女是先帝登基以来第一年纳的妃子,五年前她默默无闻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无端流产。
当她哭啼啼的去同帝王告发德妃的罪过时,帝王却以诬陷之名将她罚入了冷宫。
冷宫凄寒苦楚,我们都以为她会在里面病死,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戒备森严的冷宫回到帝王身边,重获圣宠。
她出冷宫的第二日,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惹得许多失意才子纷纷扬起斗志。
她出冷宫的第三日,一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好诗。
而被帝王一直提防却不敢动的德妃,竟也在她的面前败下阵来。
德妃临死前特意叫宫婢来寻我。
她拿着毒酒上下打量我半晌,罕见的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娘娘,我就快要死了,此生没做过什么大善事,但人死言善,武昭仪可万不是娘娘心中的无辜女子。」
「我懂。」我目送着德妃离开,眼中并无惊讶。
德妃以为她死于武昭仪的算计,其实不然,一个空有才学而无心智的武昭仪对她做的那些伎俩实在太让人看不过去,德妃有今日,是我带领着后宫诸嫔妃一步一步埋下的坑。
不过,她说得对,武昭仪确实不再是我心中的无辜女子。
从前的她只识得几个大字,断不会懂这些。
如今的武昭仪自称什么穿越者,日日高傲得紧,绝不是曾经卑卑诺诺的武昭仪。
「赵修待我极好。」
武昭仪承宠受封后的第二日,便戴着帝王赐给她的金簪在我面前炫耀着,嘴上直呼着帝王的名姓。
「你难得从冷宫出来,你的好日子方是到了。」我恭贺着她,对她直呼名姓之事心中虽有惊异,但面色如常。
「你为何不惊讶?」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满目的震惊溢于言表,「你只敢称呼赵修为皇上,而我却可以称呼他的名姓。」
她走到我的近前,盯着我。
「放肆!」我身旁的燕云忍不住性子先我一步开口。
「你一个贱婢,竟敢插嘴!」她指着燕云的鼻子,「你不过是皇后身边的一条走狗!」
我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默默示意燕云安静下来,不要再言语。
「武昭仪怎么一出冷宫升了位分,就来寻我的麻烦。」
我淡然地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心中有几分了然,却不能理解。
武御女是无辜入冷宫的,我也曾可怜她,命人为她送去冬衣和热食,可她不领情,叫宫人给我带话,「娘娘,你既然不曾在皇上面前为我求情,就不该送我吃食,惺惺作态。」
是从那时候我才知道武氏对我是心存怨怼的。
我曾经也在她失了孩子的时候和她说过,「武御女,有些真相你不必着急,仇未必一定要如今报,先养好身子要紧。」
也刻意提醒过,「德妃父兄在朝中为皇上助力颇多,皇上也有自己的顾虑。」
只是武御女愚笨,疯疯癫癫地跑到帝王面前,拿出不知道谁给她的德妃谋害她孩子的证据,一桩一件说给帝王听。
我看着眼前的武昭仪,心中对她早就没了之前的怜悯,她这人的恨意好生没有道理。
这个自称的穿越者更是莫名其妙。
「我既然替她来一遭,就要为她好好活下去,为她报仇雪恨。你曾经不愿为我求情分毫,今日我重获圣宠,必定要尽数奉还。」
武昭仪说的义正词严,慷锵有力。
我仍旧淡淡笑笑,能说出这种话来,还是蠢得一如往常啊。
她真蠢,蠢在不自知,蠢在信了帝王的宠爱。
我敲了敲桌子,没有理会她的辱骂,「燕云,沏上一壶茶,想来武昭仪还有好多话儿没有说完呢,说多了难免口渴,到时候没了茶水可不好,别让她说累了。」
「你们封建女子逆来顺受,却还心胸狭隘,龌蹉至极!」她边骂边离开了。
我不知她看我像什么,但我知道我看到她仿若看一个猿猴在我面前胡乱啼叫,滑稽得很。
一个猿猴胡闹,我为什么要激动呢,我只不过在看一场耍猴而已。
她从冷宫出来后,逢人便大谈特谈什么人人平等,她以为那些宫中侍奉的人是觉得害怕才不敢接下她的这句话。
其实不然。
宫女寺人皆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有几个宫女私下说小话被我听到。
「这武昭仪从冷宫里面出来怕是脑子坏掉了,怎么什么样儿的话都敢说,皇上能宠着她,怕不是在可怜她。」
我本以为她读了什么奇书,才说的那番道理,可当听到她对燕云的斥责,我便知道,那些话也就说出来欺骗她自己罢了。
我本想做一个默默看戏的人,帝王却要拉着我做耍猴的人。
正熟睡,帝王敲开了我的门。
我苦笑,帝王一有后宫中的为难事,便会偷偷来寻我,我知道如此,因而睡眠一向轻得很。
旁人都羡皇后的光鲜艳丽,怎知我是日日提着心活着的。
「皇上有事寻臣妾吗?」我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让守夜的宫女点燃灯烛,「可是和武昭仪有关?」
「皇后还是一如往日的聪慧。」帝王坐在我的床头,满目疲倦。
「妾愿为皇上分忧。」我为帝王揉着额头。
「如今武昭仪只是才名在外,但朕知道,她还会更多的新奇事儿,是被朕压下来没有传到外面去的。」帝王顿了顿:「她说她是天仙下凡,是看上朕才下凡来的。」
帝王说的时候是满脸的屈辱,「看上」这个词实在高傲得不行,帝王可以看上一个女子,一个女子怎敢说自己看上了帝王。
「你去查查她吧。」帝王简单而直白地下了命令,而后甩开我替他揉头的手,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娘娘,皇上不把娘娘当作妻子。」守夜的宫女灭了烛光后,替我愤愤不平。
「因为,我只是个先皇逼着他迎娶的王妃,只是一个他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娶的人。」我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半句是,他也只是我逼着嫁的人,他只是一个我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嫁,不得不帮的人。
当年是我亲手当着我的少年郎的面撕碎了他的情诗,告诉他我不愿嫁他,告诉他我只能做皇家的妻子。
我的少年攥着被撕碎的信件,面上的那份绝望我现在还记忆犹新,仿若那次与他分别还是在昨日。
可是如今他已娶妻生女,而我已经和无情帝王有了一个儿子。
我的孩子被帝王赐名稷,说是在他身上寄托了满满的期待,希望他能继承他的江山。
但我知道,每一个皇子出生时,帝王都是这般说的,他给每个嫔妃一份期待,害得有子的妃嫔龙争虎斗,无子的妃嫔为了有孕费尽全力。
不过正巧,武昭仪的椒房独宠惹得后宫众人纷纷不满,后宫许多人都已经悄悄调转了矛头,齐齐指向武昭仪。
武昭仪在我面前招摇过后的第二日,后宫的早会上,陈才女神色慌张。
她请安后眼神便开始四处打量,瞧着武昭仪没来,眼神几转后,终于开了口:「娘娘,武昭仪昨儿来寻妾,说什么她是穿越来的,是世界的女主人,她还说要让妾付出代价。」
「无稽之谈。」本是同我一样好好地品着茶,现下也带着几分愠怒,忍不住开言。
作为后宫中的老人,都知道武氏入冷宫前是与陈才人最为交好的,位份较高的陈才人也曾几度帮助曾经的武氏。
但武氏入冷宫一事,陈才人并未为她出口开脱。
至于其中缘由,我并不知晓。
陈才人一向安分,对我也恭敬,甚至对宫女寺人也宽厚相待,是宫中难得的善心人。
我想,陈才人是有苦衷的。
「何必为了她这样一个粗俗不堪之人失了我们的体面。」我劝慰着刘才人静下心来,「万不可被她扰乱了心境。」
我说得这样直白,实在是武氏刚出冷宫便说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言论,断了后宫所有人想要交好的心思。
「赵修的心里容不下那么多人,只能有我一个人。他会为我遣散后宫,立我为后。赵修只爱我一人,你们日后待在宫里面也是独守空房,倒不如我做一件善事,让赵修放了你们,好好去跟心爱之人结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