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沈醉残忍杀害之后，我重生了。
父亲倒在血泊当中，隐藏在黑色雨衣下的沈醉拔出血淋淋的刀子。
而后我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父亲身边。
准确地说，此时同样应该是尸体的我并没有躺在血泊当中——
我站在路边，恢复了十八岁的模样。
我穿着高中校服，背后的书包沉重。
之所以确认自己重生成了苦逼的高三生，是因为那只老旧的破手机。
上面的日期显示，现在是2015年4月20日。
噩梦开始的日子。
「哐——」的一声巨响把我拉回现实，我盯着眼前撞翻在一起的骑车，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黑色的凯迪拉克，车牌号十分熟悉。
是我爸的车。
我只觉得双腿发软，周围人们的惊叫声和车流急驰而过的鸣笛声，响成一片。
我看着父亲打开车门，晃晃悠悠地走下来检查对方车主的情况，然后惊慌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死……死人了……」
他哆嗦着向后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天呐，真惨。」
「这样子是酒驾吧？」
我想冲上去安慰惊慌失措的父亲，可一双腿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半步都挪不动。
当年的车祸还是发生了，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下，真真实实发生在我眼前。
警笛声由远及近，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对方司机人都凉透了。
我看着那些穿制服的警察压着我父亲上了警车，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替死者盖上白布。
几分钟过去，车流重新恢复了涌动。
对面的人群中，少年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面无表情的模样让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是沈醉。
那个被我父亲撞死的受害者家属，那个后来把我和我父亲残忍杀害的凶手。
原来当年的他目睹了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也难怪那么多年过去他还会找到我们，为他死去的父亲报仇。
我被警察局约去见我父亲，而沈醉不知怎么也被人带到了警察局。
「这孩子是真野啊，他爸出车祸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小巷子里和人打架呢！」
「我说送他去医院看他爸最后一眼，他死活不去，偏要跟着我一起过来。」
迎面走进来的老警察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我偏偏头，看向沈醉。
他也正看着我，漆黑如墨似的眼眸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穆慈？」
身后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的时候脸都白了。
看我这样，那个叫我名字的警察面露怜惜，语气都放轻了，「我带你进去吧？」
「好。」
我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和沈醉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他喃喃自语我的名字。
「穆慈，穆慈——」
一遍又一遍。
任凭他的声音清冷好听，我还是觉得头皮麻，忍不住加快脚步跟着警察进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我的父亲醉酒驾车致人死亡被当场抓获，被起诉判刑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爸爸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后果，小慈你不用担心。」
父亲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边摇头边有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听说被我害死的那个人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还有一个比你年纪还小的儿子。」
「爸不知道会被判多久，不过赔偿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的，到时候你拿去亲自交到那个孩子手里。」
上一世父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最是叛逆，根本就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而是把这件事甩锅给了律师。
想起刚才沈醉的眼神，我不禁怀疑他变成后来的样子自己是不是也是一部分的原因。
我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答应父亲，「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钱亲自交给他的。」
我从警察局走出来的时候，沈醉已经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找警察帮忙，他们也只是以纪律为由把我搪塞过去。
最后还是我爸的律师找到我，并且给了我一个地址。
「这是沈家的地址，你爸说让你带着这笔钱过去。」
是法院判决的赔偿金，我爸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才勉勉强强凑齐这笔钱。
我把牛皮纸袋塞进书包里，公交车换了好几趟才终于找到沈醉的家。
郊区的独栋大别墅，透过大铁门能隐约看见里面绿荫成片的花园。
大门没锁，院子里横七竖八停着三四辆豪车。
「沈醉？」我壮着胆子在花园里喊了一声。
可是没人应答。
不单是花园大门，就连别墅的大门都是敞开的，仔细听甚至能够听到里面热闹的争吵声。
我抱紧书包，缓缓推开别墅的大门。
「沈醉，你一个未成年手里捏着这么一大笔财产也不是回事儿啊！要不你把钱放在大姨这，大姨给你保管然后你去姑姑家好好生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把钱拿走然后把孩子扔给我们？」
「怎么能叫扔给你们呢！我们肯定是每个月都给你们钱的啊！」
「谁用你每个月给钱啊？这财产是我哥哥留下的，我不都要已经很好了！」
「那孩子呢？」
「孩子……就轮流住呗，再说他都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沈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任凭在场的人把他皮球似的踢来踢去也一句话没说。
我躲在客厅的屏风后面，有一种偷听到了别人家隐私的尴尬，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穆慈。」人群中的沈醉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冷，一身黑衣，袖子上还带着孝。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顺着沈醉的目光，他们看见了我。
「这丫头不是杀人凶手的女儿吗？」
「她今天过来是干嘛的？」
「今天是赔偿金的执行日嘛！」
几个女人鬼哭狼嚎地扑过来。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双手紧紧护住胸前的书包。
沈醉扒开她们按在我书包上的手。
他很用力，手指结微微泛白，疼得对方惊叫出声。
「趁我不想发脾气，你们最好滚远点。」
他如此说着，随后松开自己的手。
明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可他站在那里莫名就让人从心底往外地感觉到害怕。
我看着那些人防备地看了眼沈醉，而后逃命似的离开了别墅，心下也生出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可沈醉突然扭头看过来，语气很冷漠地反问，「你过来干嘛？」
熟络地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多年。
我把书包递到他面前，「这是我爸让我送过来的补偿金。」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这确实应该是我替父亲说的话，只是上一世我没有及时当面说给沈醉听。
如今看到沈醉失去父亲后又被几个亲戚这样对待，心里更是后悔。
希望现在说得还不算晚。
沈醉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过我怀里沉重的书包。
他只是冷酷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里毫无表情，「我不需要什么补偿金。」
他盯着我的眼睛，眼神直挺挺地让人头皮发麻，「我要你。」
我脑中笛声大作，一股莫名的恐惧感充斥大脑，几乎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跑出去的时候，沈醉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脖颈。
他的手指冰凉，我想高声呼救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跑什么？」
耳边响起沈醉不大不小的质问。
「做亏心事了？」
我哆哩哆嗦，却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我爸已经承认自己的过失并且也为此付出代价了。」
「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继续上诉的，不要为难我啊……」
真不怪我活了两辈子还这样胆小，实在是作为杀人凶手的沈醉太过让人印象深刻。
我想不害怕都不行。
沈醉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觉得我是差钱？」
他从后面伸出胳膊勾住我的脖子，下巴用力顶着我的头顶，用着蛮力强迫我环视别墅里的布置。
「你觉得我差钱？」
「不……不差钱。」我还是忍不住哆嗦。
那你不差钱，你是因为什么啊？
该不会是刚见面就想要了我的命吧？
想到这里我嘴比脑子快得多，「那你更不能冲动了啊，你要是杀了我，这么多钱你不就都便宜那些不要脸的亲戚了吗？」
刚才沈醉对那些亲戚满脸写着不耐烦，没有把握的我只好把他们都扯上保命。
我被迫靠在沈醉的怀里瑟瑟发抖，大概是因为紧张所以说出来的话都已经连不成连贯的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