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然为了讨得新晋贵妃的欢心,用一副落胎药堕掉了我腹中的孩子。
我自觉时运不济,于是自请前往道观静心。
回宫不久,皇都沦陷,将士们声讨着要处死蛊惑皇上的妖妃。
我却当众拉起了茹贵妃的手,该偿命的,难道不是皇上吗?
我靠在床上,身下淌了一滩血,腹部传来的疼痛逼迫我不得不保持清醒。
“来人啊,皇后娘娘小产了!”陪嫁丫鬟碧莹见状,大喊着跑出凤仪宫。
她的声音响彻南宫,可半晌都没有一个人过来。
我望向四周,床头的桌上还摆放着楚萧然派人送来的半碗莲子汤。
我没想到,我日日待在宫中,什么事也没有做,楚萧然竟还是对我下了毒手。
而迫使他对我下毒手的源头,不过是那个他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尚宫妍。
我还没有缓和疼痛,楚萧然就从门外跨了进来。
他的眉间含着三分淡漠,四分疏离,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床前的莲子汤,又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落掉了?”
我不由得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我问你,那个孽种是不是已经落掉了?”楚萧然一字一句地说,语气十分不耐烦。
我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好。”楚萧然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我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哀伤。
我以为哪怕楚萧然疏远我,他也断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来。
可现在,冷酷的事实就摆在我面前。比起落子的痛,楚萧然的淡漠让我更加痛苦。
“为什么……”我动了动嘴唇,忘记了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朕是皇上,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楚萧然的语气甚是冰冷。
“那好,皇上,臣妾现在只想问一句,臣妾说过的话,您可曾听取过半分?”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一反常态地大声质问他。
“宋楠菀,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还敢越权来逼迫朕,要不是宋将军的功劳,你以为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吗?”
楚萧然突然暴怒了,他狠狠摔碎了我床头摆放的碗,眼神底喷射着怒火。
“就连朝中的那些老臣都不敢对朕说什么,宋楠菀,朕对你已经很仁慈了!”
他恶狠狠地掐住我的下巴:“朕现在特意让你痛苦,就是要你记住,无论朕要做什么,你都只能听朕的话。
像你这种花瓶一样的女人怎么配给朕诞下皇子?朕许诺过妍儿,朕只会和她一人有孩子。
宋楠菀,你不配。”
最后三个字令我如梦初醒,等我回过神儿,楚萧然早已愤然离去。
楚萧然还是太子的时候,曾挽着我的手,轻轻将我的碎发别在我耳后:“菀菀,这深宫里人心叵测,孤只愿与你一人诞下皇嗣。”
我自幼体弱,楚萧然更是不敢让我在屋外受寒。
一次,他红着眼将我搂进怀里:“菀菀,生孩子太痛苦了,孤情愿痛苦的是孤。”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和太子妃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可惜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楚萧然的确只会与一人诞下子嗣,只是那人不是我罢了。
他近日独宠茹贵妃,恨不能将这天下也赏赐给茹贵妃。
他荒废朝政数月,日日夜夜在萧斓殿中歌舞升平。
我身为一国之母,承众臣所愿,几日前在萧斓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臣妾愿日日为皇上祈福,祈愿皇上龙体安康,但求皇上从此励精图治,福润天下!”
萧斓殿里乐声不绝,灯火通明,却无人应我。
我又跪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边泛白,楚萧然才衣冠凌乱地从殿中走出来。
我疲惫不堪,他看了看我,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耐烦:“宋楠菀,你一向明事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强硬,这般没有同情心?
妍儿与你不同,你还有强势的母家,你还有皇后的身份,可妍儿不一样,她只有朕了,朕是她的天,朕不能辜负她。”
我微微抬起脸,正好对上了楚萧然散发着三分怒意的眼睛。
“皇上说的这些,臣妾自然能明白。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说罢,我又朝他深深地叩首。
“你的意思是,朕只顾着自己逍遥,却不顾百姓死活?”楚萧然盛气凌人地逼问我。
我连忙埋下头:“臣妾不敢。”
“哼。”
楚萧然愤恨地掠过我,拂袖而去。
那天晚上,楚萧然难得地来到凤仪宫,与我同榻而眠。
他抱着我,将我紧紧圈在怀里,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后来,经过太医的诊断,我如愿怀上了和楚萧然的孩子。
我欣喜若狂,虽然楚萧然将我软禁在了凤仪宫,除了碧莹,没有任何人能来看护我,但我依旧过得很满足。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楚萧然亲自给予我了一个孩子,又亲手弄死了他。
我越想越痛苦,恨不能就此随我父亲而去。
我父亲是骁勇大将军,他常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身经百战。
可谁也没料到,军营里出现了叛徒,我父亲和敌人殊死拼搏,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与敌人同归于尽。
先皇为了彰显我父亲的丰功伟绩,给我和太子赐了婚,将我风风光光抬进了东宫。
我和太子楚萧然两小无猜,我能如愿嫁给他,他也很欣喜。
我望着屋顶,不断地回想起在东宫居住的日子。
碧莹见楚萧然离开,才哆哆嗦嗦的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我的床前:“娘娘,您节哀啊,无论发生什么,碧莹都永远跟随您。”
不用说,刚刚楚萧然的话,碧莹全都听见了。
我慢慢下了床,可浑身绵软无力,走两步就需要碧莹来搀扶。
“娘娘。”碧莹搀扶着我,满脸心疼。
我冲她勉强笑了一下:“碧莹,你想不想离开皇宫?”
碧莹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碧莹誓死追随娘娘。”
能在深宫中有这样忠诚的人,我很欣慰。
碧莹心疼地看着被楚萧然摔碎的碗,开始替我打抱不平。
“皇上怎么能这样,专宠茹贵妃也就算了,他怎么还要这样对待您?!”
“碧莹。”我叹了口气,“其实我和尚宫妍没什么不同。
“啊?为什么这么说啊。”碧莹瞪大了眼睛。
“楚萧然是一个昏君,他可以为了自己快活,弃他人的自由于不顾,弃百姓的生死于空枉。
我和尚宫妍都是如此。”
“连朝中的大臣也是如此,他们不敢公然得罪楚萧然,就让我去试探楚萧然。”
“至于我父亲……”我停顿了一下。
碧莹连忙给我端来一碗水:“娘娘,您先润润喉。”
我喝了一口水,又挪到了床边:“我现在完全可以看着楚萧然慢慢毁了这天下。
但我不能啊。”我看着碧莹的脸,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泪水。
“我不能让我父亲白死,楚萧然他可以负我,但他不能负这天下。”
“娘娘!”碧莹跪倒在地。
“碧莹。”我看向她,坐上了卧榻,“和我离开这里吧,皇宫,从来都不是我该留的地方。”
次日一早,碧莹就为我盛妆打扮,协助我换上了皇后专配的华服。
我刚踏出凤仪宫没几步,就撞上了楚萧然,他牵着茹贵妃的手,两人正在和春园里漫步。
楚萧然看见我,身子一顿,眼神也跟着恍惚了一瞬。
可他很快就对我怒目而视:“宋楠菀,你搞什么把戏,别以为打扮成这样,朕就会垂怜你!”
我并没有看他:“臣妾想明白了,那次是臣妾冲撞了皇上,臣妾有罪,自请前往道观里静心,还望皇上成全。”
“宋楠菀,你以为你要走,朕就会舍弃面子挽留你吗?你爱上哪儿上哪儿,不要给朕耍什么把戏!”楚萧然咬牙怒道。
“皇上。”茹贵妃想制止他。
我没有停下,也没有理会他们,一步一步朝宫门外走去。
我乘着马车,来到城郊一处荒僻的庭院内。
我卸下了满头的珠钗和华服,让随行的十几个人在这里搭棚开灶,每天为城郊的难民布施白粥。
我这才发现,逃亡到此地的难民众多,这些人几乎都是家里田地被人夺去,没法糊口的农户。
其中一位姓周的老大娘,怀里一直抱着一个不满半岁的孩子。
我瞧着这孩子有眼缘,于是命人将厢房收拾出来,让周大娘和孩子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