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被玄门看中，脱胎换骨。
他留下一封休妻书，与玄门圣女双宿双栖，而我跟全村几百人惨死在圣女箭下，变成孤魂野鬼，难入轮回。
后来他一夜疯魔，费尽心力求我复生。
可我早已忆起自己的身份，成为他们玄门高攀不起的天神。
传闻，
整个九州大陆最有天赋的玄门弟子，都在云天宗内。
此时我的魂体漂浮在灵峰之上，看着他们一天又一天地修炼，忙碌。
只觉得传闻所言非虚，这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充沛的灵气。
连我一个孤魂野鬼，在这里待了十年都被滋养得凝实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去投胎。
我坐在树上，头顶的枝丫挡住了烈日的阳光。
就这么晃荡着双脚，百无聊赖地看向正对面的豪华宫殿。
那里是我过去的夫君，魏郎的寝宫。
哦，对。
他现在已经不叫魏郎了。
他现在，是整个九州大陆，最令人称羡敬仰的恩云仙君。
日落西山后。
我飘进宫殿里，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给面前的女子夹菜。
语气温柔，和当年在我身旁时并无一二。
“你早已筑基，何必为了我，日日吃这粗茶淡饭。”
恩云仙君长相俊美，筑基以后排了体内的毒素，连带着肤如玉脂，是男生女相的好看。
此时一笑，像是初雪融化，叫人沉迷。
面前的女子果断醉了，笑容热烈，扔下筷子就扑进他的怀中撒娇。
“你在凡间的时候，不都吃这些吗？”
“只要能陪着你，别说吃饭了，要我的命都行。”
她好像很爱他？
我歪着脑袋静静瞧着，想不通怎么有人把爱排在命的前面。
人总得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也才能去爱吧？
换作是我，要是早知道自己会因为这段婚姻死去，一定告诫自己断情绝爱，离这对渣男贱女远远的。
我叹了口气。
十年了，我心里的恨好像被一点点磨平，五感欲望都离我而去。
那个被他们杀死的月娘，如今回忆起来都像是另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这十年间，我无法离开云天宗。
一开始，只能在恩云仙君的十米内活动，后来凝实一些，变成了百米。
我开始偷偷出入藏经阁，修习一些法术。
我拉回思绪，又重新看向恩云仙君的脸。
那时，他不过是村里的卖油郎。
每日早出晚归，赚了银两就给我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拉着我冰凉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揣。
我经常听见别家的郎君笑话他，说婆娘不能惯着，容易上房揭瓦。
可他总是笑，说我是他的娘子，他就愿意惯着。
那时我虽是低嫁，却是村里最令人羡慕的女子。
可谁知道……他会被玄门看中，成了少见的绝世天才。
为了能攀上眼前这位玄门千金，他果断休弃了我。
那时我问他，从前的恩爱誓言都是假话吗？
他只是平静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反问我：
“你总不能，阻止我奔向更好的前程吧？”
他想要所有人都看得起他，最好能够仰望他。
我们夫妻一场，我了解他，也放了他。
却没想到，这成了我自己的索命符。
他离开的第一年，村里人还说我运气好，有了这般了不起的夫君。
以后但凡往家里寄点小恩小惠，就够我安度晚年。
村妇心疼我年纪轻轻无人傍身，常来帮我做些家务。
第三年，他们开始给我说亲，劝我再嫁，说女子必须有个夫君护着，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立身。
那时我气不过，和他们争论不休，却被一把从天而降的箭矢射中，丢了性命。
箭矢上挂了一块荷包，是我当年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还给我，算是两清。
那天的雪地里好冷好冷，我浑身的血液都流干了。
往日和善的乡亲们，没有一个替我收尸。
因为她们也死了，一整个村子几百口人，全都被灭口。
如今也唯有想开点，修成鬼仙逍遥一方，也是条出路。
只是可惜，这桌上都是往日我爱吃的饭菜，现在却尝不出味了。
我咂了咂舌，有些遗憾。
那女子却又开口了：
“恩云，父亲让我们去藏宝阁挑一件宝物，算是给我们下月成婚的贺礼。”
她叫云思思。
是宗主的女儿，云天宗的小师妹，生来便站在权力之巅。
是一个比我更好的踏脚石。
我瞧见恩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心。
“如此，便谢谢父亲了。”
这句话，显然说进了云思思的心坎儿里。
她红了脸颊，瑟缩进他的怀里，语气也变得更加轻柔。
“你本就是宗门里最有天赋的弟子，父亲多帮衬些，也是应该的。”
入门十年，恩云仙君便成了金丹，半步元婴。
就算是为了培养这个内门弟子，云天宗也得砸下血本。
毕竟玄门也很卷，能人辈出，云天宗若不想被他人超越，只能将整个宗门最好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都送到了恩云仙君这里。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嗤笑一声，只觉得无聊。
却忽然感觉里屋有一阵熟悉的气息传来，深深牵引着我的魂体。
我不由自主往里面迈入一分，刚好瞧见了床头的玉佩。
奇也怪哉。
之前里屋一直设有结界，我是进不来的。
可偏偏今天我不仅进来了，甚至还伸手触碰到了那块玉佩。
温润的气息将我包围，脑海中忽然出现一道荧光。
我吓得一颤，玉佩忽然就失了光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门外的恩云仙君听见动静，放下碗筷快步走了进来。
瞧见玉佩的一瞬，他脸色骤变，心疼地将玉佩放进怀里。
那是我曾经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云思思身形一颤，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这是……她的东西？”
“你还留着做什么？”
不愧是玄门的美人，哪怕是质问，也是轻巧柔弱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发现竟更加凝实，隐隐可以触碰到身边的物件。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还没来得及高兴，我又听见恩云开了口：
“你都已经杀了她，还在意这些干什么？”
云思思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语气里尽是委屈。
“是，我的确是不小心误杀了她……”
“但我也求了爹爹，帮你寻来那么多宝物，你也说过原谅了我啊……”
“我甚至为了你，尽力扮作她的模样，为何还是不行？”
不是，姐妹你有病吧？
这么……贯彻到底吗？
都做鬼了还要恶心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去管他们的争论，轻飘飘地离开了宫殿。
恩云仙君大婚前，要下山历练一次。
宗主让他带回秘境里的龙骨，作为给云思思的聘礼。
我很高兴，这意味着我也能出去看一看。
活着的时候，我身为女子被多番束缚，一辈子都没能走出那个村镇。
这一次，终于可以看遍山水。
鬼是不需要睡觉的，我飘进藏经阁，继续翻看手里的书籍。
其实我并不识字，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翻看都能知道里面的内容。
比如现下手里这一本，就是玄门实录。
书中记载，万年前后土以身化六道，开人间，落下的荧光被部分凡人吸取，是为灵根。
也是第一代修仙之人。
这修仙，还是个运气活？
我笑了笑，继续往后翻，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第二日，我跟着恩云上了仙舟，瞧着云天宗的模样一点点变小，心里忍不住感慨。
这山河之大，却只属于幸运的人，何其悲叹。
仙舟还载着其余天云宗的弟子，要前往一处新开的秘境。
旁边貌美的女弟子凑近恩云，冲着他巧笑如嫣。
“师弟，这次历练，你可要保护我呀。”
“你刚来宗门时，师姐还带过你修行呢，现在都被你甩了一大截啦。”
“不如晚上我去你房里练功，培养默契？”
什么功法还需要去房里练，要不要脱衣服的？
我摇了摇头，为恩云的定力叹息。
这女弟子，在宗门里就与他不清不楚，只是一直暗地里联系，点到为止。
连云思思都不知道。
如今出了宗门，便如此大胆。
恩云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拒绝了她的邀约，夜晚屋里却传出奇妙的声响。
我听了一会儿，声音便被结界隔绝了。
两个人，加起来七百九十九个心眼子，缺的那一个是云思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