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惹恼了公主,惨遭灭门。
阿姐前去公主府讨公道。
公主撑着下巴,指着阿姐怀胎六月的肚子,娇笑:“身怀六甲,夫君疼爱,阖家幸福,真是令人厌烦。”
次日西郊外的乱葬岗上却出现一具开膛破肚,谷道破裂的尸体。
三年后,金玉楼的新晋花魁横空出世。
女子花名瑶琴,名动京城,艳冠天下。
【1】
萧怀真是西晋第一美人,也是当今帝王唯一的胞姐。
她花容月貌,权势滔天,即使有了驸马,男宠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抬入公主府中。
传言,公主府里夜夜笙歌。
不过,夜夜笙歌的,不只有公主府一个,还有我金玉楼。
我是金玉楼名动京城的花魁,花名瑶琴。
是夜,暗香浮动的房内,我正为宁王世子拨弄琵琶。
我时不时的抬眸秋波,早已勾得眼前的男人心痒,再顾不得身份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我十分识趣,一双藕臂正要缠上男人的颈间。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是一个刻薄的老妇人,一双眼睛更是在我身上来回扫视,分外不屑。
“打扰公子雅兴,只是我们主子请姑娘,还望公子割爱。”
老鸨在一旁陪着笑脸,对我使眼色。
宁王世子看清那妇人长相,讪笑地放开我,好似怕得罪来人。
我笑着起身,随意拢了拢头发,举手投足间已是万种风情。
那老妇眼里轻鄙之色更甚。
我朝着她福了福身,“既有贵客相邀,瑶琴岂有不应之理?”
金玉楼外早有接应的马车。
我被蒙住了眼睛,马车摇摇晃晃向着前方驶去。
可这条路,我已在心里来来回回走过千万次,绝不会错。
我勾了勾唇角。
到了地方,我被推搡着进了一间房,蒙着我眼睛的黑布随即被摘下。
摇曳的烛火下,一张美人面居高临下地俯视我,红唇轻启,
“你就是金玉楼的瑶琴?”
我跪伏在地,声音婉转如黄鹂,“回贵人的话,正是。”
“抬头。”
随着我缓缓抬头,一张美艳贵气的面庞映入我的眼帘,我几乎差点控制不住战栗。
这张脸,与我想象中的别无二致,一样的美丽。
一样的,有种令人想要撕碎的欲望。
想来,她也是如此。
眼前的女子在看清我的长相中,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压抑着怒意。
我立刻低头,诚惶诚恐道:
“奴家参见怀真公主,奴家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恕罪。”
萧怀真眯起眼睛,“你见过本宫?”
我跪在她脚下,“去岁秋日宴上,奴家入李府抚琴助兴,远远见过公主一眼,公主国色天香,奴家自愧不如。”
这是实话。
李家是西晋有名的世家,爱风雅之事,常常举办宴会,邀京中名门贵族聚会。
这样的事怎少得了戏子伶人,作为京中名声最盛的花魁,我也应邀在列,供贵族们评头取乐。
萧怀真便是极爱这样抛头露面,出尽风头的场合。
每每众人惊叹于她的美貌,臣服于她的权势,言语间尽是讨好谄媚,她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萧怀真嗤笑一声,“起来吧。”
“谢殿下。”
话虽如此,我只是直起身子,依旧跪着等她说话。
她对我的识趣应当还算满意,涂满蔻丹的玉手交叠,贵气逼人。
“你知道本宫为何要见你?”
“奴家不知。”
萧怀真接着道:“本宫听说,你虽是花魁,入幕之宾个个为你倾倒,但至今,你仍是处子之身?”
说到处子之身时,我竟莫名听出萧怀真语气中的颤抖狂喜。
我垂了垂眸子,“回殿下,奴家至今的确仍是完璧之身。”
萧怀真眼中划过一抹狂热,像是松了一口气,焦急地追问道:“可是有什么法子?”
我状似难以启齿,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媚功。”
萧怀真果然笑起来,昂起了下巴,
“本宫就知道,这世间果然有这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好法子。”
我垂眸不言。
萧怀真话音一转,言语间全是威胁。
“本宫听说,你老家在沧州,那地方虽小,却出美人。”
我惊疑的神情取悦了萧怀真。
她唇角讥诮,接着道:“本宫还听说,你父母如今过得不错,兄长前不久刚中了秀才。”
我唯唯诺诺地应声,浑身战栗,“殿下这是何意?”
她掩唇轻笑,“你别怕,本宫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姑娘,不然也不会月月送了银钱去沧州。”
我不作声,一双眼睛祈求地望向她。
萧怀真自以为已经将我拿捏在手心,便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
“本宫对媚功极为好奇,若你能教好本宫,本宫重重有赏。”
“若是不能,”萧怀真凤眸轻扬,吐出的话令我如坠冰窖,“本宫就杀尽你一家老小,把你丢到本宫的人畜场,供它们享用。”
她冰冷的裙角划过我的侧脸,夜风中缓缓递来她最后的话。
“本宫想,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好似惊恐地跌坐在地,冷汗直流,喘不上气来。
萧怀真走后,我静默不言。
侍女们以为我吓破了胆,粗暴地剥去我的衣衫,给我换上宫女的服饰。
萧怀真还特意为我寻了个单间,她认为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抬举了。
待所有人走后,我的内心已是滔天的激动。
无人知晓,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我终于见到你了,怀真公主,我在心底默念。
【2】
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会知晓青楼女子的痛楚,怎么会傻到用青楼女子的家人去威胁她?
萧怀真太自大了,她以为家人是我的软肋。
但对我来说,所谓的家人恰恰才是推我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娘用一碗下了蒙汗药的糙米粥将我与阿姐弄晕。
爹将我们塞进麻袋一路扛到京郊卖给青楼的人伢子。
兄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卖亲姐妹的银钱换来的好日子。
我回青楼以后,之所以月月送了银钱给他们,不过是为了祸水东引。
萧怀真睚眦必报,既然要威胁我,那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是阿姐捡回来的。
我只认阿姐一个亲人。
因为捡了我,阿姐被打得遍体鳞伤,却还是强忍着疼痛哄我,把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分给我。
没有奶水和米糊,阿姐就挨家挨户地去求村里的人,磕得头都破了,才勉强让我长大。
每次被打时,阿姐总是护着我,她瘦弱的胳膊上青青紫紫,没有一处好地儿。
后来我和阿姐被卖到青楼,若不是阿姐在青楼中百般周旋,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护在身下,我早就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阿姐很聪明,也很幸运,遇见了愿意倾家荡产为她赎身的公子。
说起心上人的时候,阿姐眼里亮晶晶的,笑容温柔又幸福。
看得我都呆住了。
阿姐又用自己所有的积蓄换出了我。
我永远记得阿姐嫁人那天,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幸福几乎要从她的眼中溢出来。
我多想岁月永远停留在一刻。
婚后,阿姐与姐夫琴瑟和鸣,幸福恩爱。
可这样的好光景,却因为怀真公主囚禁姐夫被迫中止了。
已有身孕的阿姐拖着六个月大的身子,只身去公主府讨要公道,却再也没有回来。
姐夫一家一夜之间被满门血洗,至今仍是京中悬案。
灭门那日,我因为一直在公主府附近潜藏着等阿姐,这才逃过一劫。
这桩悬案究竟是查不到,还是不敢查,所有人心知肚明。
我把自己卖到了金玉楼。
金玉楼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这是我唯一可以接触到那些名门贵族的机会。
我四处打探怀真公主的消息,但敢在京中谈论她的人凤毛麟角。
后来,有一猎户在西郊发现了一具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皆外露的尸体。
此言传回京城,人心惶惶。
据说那猎户的妻子当场被吓疯,嘴里一直喃喃道,“桂花簪子,桂花簪子,桂花簪子......”
桂通鬼,世人以为她是被鬼附了身,吓破了胆。
我心中却猛然一沉。
我清楚地记得,阿姐最爱戴的首饰,就是姐夫亲手为她刻的一只桂花簪子。
那日去怀真公主府中,阿姐戴的正是这只。
我趁着夜色去了西郊的乱葬岗。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阿姐。
熟悉的身影,静悄悄地躺着。
那只桂花簪子,挂着暗红的早已干涸的血迹,在夜色里偶尔流淌过幽暗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