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寒凉,大雪覆京。
满城白色中,摄政王府挂满了红绸。
这场婚礼的主角之一就是我,三年前被灭国的洛水国公主。
而我的夫君,是当初带兵突破王城,逼死我父皇的楚国摄政王。
摄政王进门时,我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全心贯注地听着他的动静,寻找能够一击毙命的合适时机。
在他挑开我的盖头,俯身想要亲吻我的时候,我抽出袖子里的刀,对准他的脖颈就刺了过去。
结果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他抓着我的手腕,神色不变,拿过我手里的刀,扔到一边,语气淡淡的:“刀很危险,不是公主该玩的东西。”
这是第十三次了。
我本是一国公主,一朝灭国,我打着报仇的心思跟他斗了许多年,却逐渐爱上了这个仇人。
我计划了十三次刺杀,每一次都被他识破,但是每一次他都轻描淡写地揭过,从来都不追究我的罪责。
我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
“你最好赶紧处置了我。”我瞪着他,放狠话:“不然还会有下一次的。”
他看着我笑了声,坐在我身边,“我很期待。”
我生气地躺上床,背对着他,不想说话。
他俯身撑在我上方,将我笼罩在阴影里,轻声说:“等下再睡,我们还没有洞房。”
他就是个疯子。
而我是个没用的傻子。
面对杀父仇人,我不仅报不了仇,甚至连反抗都做不了。
只能缩在床边的角落里,看着床上那块扎眼的处子血,无用的哭泣。
他衣冠楚楚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药,送到我面前:“这是补气血的,你身体很虚弱。”
他的身影一凑过来,我又害怕地往里缩了缩。
昨晚那些无用的挣扎和任人宰割的绝望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恐惧,把药放在一旁,伸手将我抱过去,放在了他腿上,而后把药递到我嘴边,半是强迫地喂我喝完。
三年前我十六岁,在我生辰那天,王国城破,父皇身死。
我知道洛水国的末路到了。
于是我翻出了及笄时父皇送我的匕首,打算去追随父皇的脚步,与洛水国共存亡。
只是在刀刃即将划过脖颈的那一刻,摄政王出现了。
他强势地收掉了我的匕首,又强势地把我带回了楚国,将我安置在他的王府中,一待就是三年。
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突然要说跟我成亲。
我刚开始以为他在逗我,可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在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可以说,皇座上那个年幼的孩童,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整个楚国,实际已经完全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他是楚国真正的皇帝。
临近年关,身为摄政王,应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可他却整日待在王府,游山玩水,无所事事,甚至还要强迫我跟他一起无所事事。
我托人在外面买了一包耗子药,趁着一次跟他在湖心亭里赏雪的时候,把药下在了他的茶杯里......
他端起茶杯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眼中笑意盎然,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我紧张得心都要跳起来了,眼见着他喝完了那杯茶,心情很是复杂。
并没有我原先预想的那般畅快。
大概是因为,这三年,跟他朝夕相处惯了吧。
我心情沉重地等着他毒发的那一刻,但是等了半天,他依然是那副悠哉的模样。
这让我非常摸不着头脑。
“在想什么?”他忽然开口。
我从不隐瞒我想杀他的意图,直接道:“在想你为什么还不死。”
他笑了声,道:“忘记告诉你了,那不是耗子药,是糖粉。”
什么?
我当着他的面从袖子里掏出那包耗子药,打开尝了尝,果然是甜的。
可恶!他又耍我!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起身走了。
除夕宫宴的时候,他将我带去了皇宫。
也许是三年没出过门的缘故,宴会上那些人毫不掩饰地打量和探究让我觉得非常不适,非常不安。
在王府待了三年,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是在楚国,在一个对我充满敌意的国家。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娶一个敌国的亡国公主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还会成为别人讨伐他的把柄,干嘛还要跟我成亲。
总不能是喜欢我吧。
率先发难的,是皇座上的小皇帝。
他死盯着我,对摄政王冷嘲热讽:“早年让摄政王娶我姐姐,摄政王说看不上,如今怎么就看上这个低贱的亡国奴了?难不成摄政王这些年,涨的只有权势吗?”
你才是低贱的亡国奴!
我低头,在心里怒骂这狗皇帝,却听见摄政王在我身边淡然开口:“臣倾慕洛水公主已久,若非如此,也不会亲自带兵破了王城。”
嗯?
我扭头震惊地看着他,不理解他在说什么屁话。
倾慕我?
他有病吧?
倾慕我还要灭我王国杀我父皇?
扯谎都不会扯。
然而谁知,那小皇帝竟然信了,但是依然不服,哼了一声,道:“朕看这丫头也没什么好的,不如这样吧,你把她给我,然后再娶我姐姐。”
我能感觉到宫宴霎时间安静了,静的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我瞥了眼摄政王,他垂眸转着手里的酒杯,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会吧?他不会真的要把我送给小皇帝吧?
我又不是货物,他们怎么能凭自己的意愿就送来送去的呢?
况且他不是刚把我娶回去吗?怎么能这么快就给别人呢?
我怕他真的把我送给小皇帝,焦急地在案几底下拽了拽他的衣袖。
可是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开口对皇帝道:“一个女人而已,陛下想要,臣自然不会说什么。”
我猛地缩回了手,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要把我送出去。
小皇帝看起来很高兴,只是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摄政王又道:“只是洛水公主,臣实在是喜欢得紧,恕臣无法割爱了。”
我猛地松了口气,方才紧张得冷汗都下来了。
回府的马车上,他向我解释:“皇帝虽年幼,但蛮横无道。如今大权虽然在我手中,但他毕竟是皇帝,明面上的恭维话还是要说的。”
他是在为宫宴上的那句话向我解释吗?
我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声,没说什么,只是把他的衣袖塞到了我手里,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看着他塞到我手里的衣袖,心情陡然沉重起来。
真是可笑。
害我落到这步田地的人,竟然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我。
我如今的一切,不正是拜他所赐吗?
过了年,他在王府里待的时间更多了,而且每次都要我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