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汴京城勾栏瓦舍里最媚的姑娘,达官贵人豪掷千金只为一亲芳泽。
他是凯旋而归的将军,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他就是未来的驸马。
云泥之别。
(一)
那天,我见他,是苏州最大的盐商为了巴结这个炙手可热的当朝新贵,让我前来助兴。
我在台上随着乐班的拍子一件一件脱掉衣服,他倚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这勾栏里的酒最烈,也最能挑起男人的兽欲,让他们不惜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一曲终了,我只剩贴身的抹胸,他也将桌上的酒悉数灌进肚中。
“沈将军,您看这契文的事?”
那富商又叫人上了一坛好酒,伏低做小向他敬酒,一脸谄媚。
“让她陪我,你必心想事成。”
他指着台上衣不蔽体的我,话中意味明显而又直白。我的心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渗出密密的血珠,生疼。
“可是,规矩在这呢,况且在那位的地盘上,我也不敢放肆。”
红杏坊,安阳侯的资产,而安阳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功高盖主,汴京城里无人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你不是有钱吗?。”
我只是他口中的商品,明码标价,价高者得。
掌事婆子的计谋了得,早早张贴了告示,三日之后,上元佳节,拍卖我的初夜。
在那之前,我只卖艺,一舞惊人,让五陵少年郎们前扑后拥。
更弹得一手好琵琶,让多少文人墨客也趋之若鹜。
我屈膝行礼,只想赶快逃离。
“你不是擅弹琵琶吗,再弹一首,爷有的是钱。”
那富商脱下手上的白玉扳指,扔到台上。
“谢爷的打赏”。
我谄媚地笑着,弯腰捡了那扳指,旁边的小厮眼力是毒火里淬出来的,早早取了琵琶给我。
我欲捡起地上脱落的衣服再弹。
“啪。”
又一个扳指扔上台,只不过,这次是沈骁。
“就这么弹,本将军喜欢。”
我的心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扳指,是我当初攒了半年的卖艺钱,给他买的。
“谢谢爷。”
“不用谢,区区一个扳指,无足挂齿。”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落在我心上好似刀割一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弹下来的一首曲子,只是凭着肌肉记忆才没砸了红杏坊头牌的招牌。
一曲终了,我们两个都漏了破绽。
他听出了我曲子里的心虚与不安。
我知晓了他一直把那不算贵重的扳指带在身上。
(二)
半夜,卧榻之中我刚有了睡意,一双冰凉的大手探进我的衣襟,布满茧子的手磨嗦着我的肌肤,触电般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
我按住那只不安分的大手。
“将军请自重。”
“我还以为你把我全忘了。”
我冷笑了一声。
“将军可莫坏了规矩,再等三日也不迟。”
“早晚都是我的人,现在圆房又有何妨”。
我哑声笑道,也不阻止他解我的纽扣:“那只是个幌子,我早已失了贞洁,左不过有更好的选择,想把我榨干再卖罢了。”
身后的人动作瞬间僵了下来。
“贱人。”
当初他从戎参军,我弃他而去,转投了富商脚下。
可物是人非,我被变卖到安昌侯府门下,成了这汴京城最大勾栏里的头牌,人人皆可言语轻薄调戏。
他成了凯旋而归的将军,人人巴结的当朝新贵。
他生硬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望着他。
好厚的茧,刮得我下巴微微红肿,想必是经年累月握着刀剑形成的。
“谁?”
我望着他的眸子,他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眼里带着消不散的杀气,可我分明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紧张。
“自是谁护着我,我便委身于谁了,这偌大的汴京,我除了一身好皮囊也没的可卖了。”
我慵懒的语调,似是在讲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我转过身,扯住他的衣襟,把他往下拉,柔软的唇吻在他的耳尖。
“要不,将军你护着我,想要什么,我都肯给的。”
我用舌尖轻轻舔舐他的耳垂,用了平生最最妩媚的语气。
他把我重重摔在床榻之上。
“我嫌脏。”
他愤然起身,夺门而去,我望着那空得发虚的房门,外面是无尽的黑暗。
我哭得无声无息,因为我连号啕大哭的资格都没有,那得有人疼有人哄才行,我只会让人看了笑话,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三)
三日后,上元佳节。
也是我的拍卖日期。
拍卖规则是每涨一次价,我便脱一件衣裳。
我冷笑着,他们还真是想连我的骨头都炸酥脆了,吃净不剩。
我躲进屋子中,不去理会掌事婆子预估我能卖出多少价位的阴险嘴脸。
从窗户向外望去,满街的灯笼与游人。
一个糖葫芦的小摊前,一个俊秀的少年郎买了一串,急急忙忙穿越人群,高举着糖葫芦,生怕被人碰掉,送到一位佳人面前。
我不禁勾起了嘴角,当初顾尘也是这么兴致匆匆地赶来,只为送我一串糖葫芦。
那是甜到发腻的感觉。
“姑娘,该您进场了。”
女使催促着我去榨干最后一份价值。
我关上窗户,自嘲地笑了,强迫自己刻意忘掉从前。
我穿着最华丽的衣裳,搭配最富贵的首饰,妩媚,华贵,我侧卧在床榻之上,微露香肩。
一盏屏风把商品与买家隔绝开来。
越是朦胧虚幻的,便越能激起人想探求的欲望,好绝的招数。
效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好,台下的那些都睁圆了眼睛,想要一窥仙颜玉体。
“起价五百两!”
“duang。”
小厮响锣示意拍卖开始。
“一千两,”我褪去了披帛。
“两千两,”我褪去了袖衫
“两千一百两,”我褪去了外裙。
“两千三百两,”我褪去了褙子。
“八千两。”
原本喧闹的拍卖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齐齐回头望向那满脸横肉的买家。
我听出来了,就是那个盐商。
红杏坊最高的拍卖价格不过五千两。
即便我是历代姿色最好的头牌,掌事婆子给我的估价也是六千两封顶。
结果我竟以八千两的价格买走,掌事婆子笑得脸都快烂掉了。
“姑娘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乖乖听命才能有丹药续命,否则安阳侯那里我也帮姑娘说不了情。”
原来这盐商是安阳侯的人,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暗中威胁,若是我不听话,便只能在蛊毒发作之时,遭受噬骨之苦而死。
我用沉默来回答,他也不恼,知道我就是那飘在天上的风筝,即使飞得再远,线也握在他们手里。
安阳侯和那盐商想让我早日接近顾大将军的心呼之欲出,出了红杏坊就用被子裹着我送到了顾尘床上。
在红杏坊中我早已出卖了尊严,但是我仍不愿顾尘再看到我这副样子。
我想过一死了之,或许他会念及往日情分,赏我一幅薄馆。
最终我放弃了,我不愿死,顾尘一直戴着那扳指,我还是想要看着他仕途顺遂,儿女满堂,阖家幸福。
况且,安阳侯对他图谋不轨,我能在危急时刻救他一命也未可知。
我就这么一直等。
(四)
顾尘一直没来,可他定是知道的,不然没他的应允,我也进不了这将军府。
睡意渐渐吞噬了我,睡梦中我感觉有一个庞然大物欺身压来,紧接着是被贯穿的充盈感。
他生硬地闯入禁地,丝毫不顾我的感受。
我疼得渗出密密的汗珠,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
可不管我怎么求饶,他都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一室迤逦。
次日,我醒来时床边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一个小丫鬟进来,伺候我洗漱。
我摆摆手说:“不用,你先下去吧”。
那小丫鬟鄙夷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等哪天将军淡了,也是烂命一条。”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我听见,我知道,她是在敲打我,这些高门大户的下人惯会看人下菜碟。
但是她也不怕我日后报复,想必顾尘说的话,做的事让她们觉得我可以随意欺负。
我已想好在他手底下讨不到好日子,这样一看,怕是更糟些。
顾尘忙着在京中扎稳脚跟,每日应酬赴宴交接军务,忙得脚不沾地。
他也不常来我房中,我虽不受下人待见,但也勉强饿不死。
只是后来,他抚摸着我根根分明的肋骨,眼底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狠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