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整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即使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只爱舞刀弄枪,也依然稳坐团宠尖端。
这日,父皇突然从外面带进来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小女孩,逼着母后认她做女,称作和我是双生胎,幼年八字太薄,一直养在宫外。
金银财宝和父皇的爱都流水似的涌向了我陌生的妹妹。
她生了病,父皇甚至想取我的心头血给她治病。
妹妹感动哭了,大喊道:滚啊傻逼皇帝,离我的仙女姐姐远点!
我是大渊最受宠的嫡公主,母后温柔、父皇慈爱,嫡亲的皇兄宠我疼我,皇祖母也总爱牵着我的手。
我常坐在出宫去桃花园的马车上,晃晃悠悠的读着那些伤春悲秋的话本子,听见母后嗔怪一声,我便知道是马车太晃,父皇为她描坏了眉。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父皇最爱的人是我母后,其次就是我。
在这样明媚的爱里成长,连梅雨连绵的时节都是我撒欢的日子,在母后宫中,父皇也会放下平日的架子带我踩水。
他总是笑得很爽朗,轻松的声音传遍整个宫殿,一边笑着一边叫我:“宸儿,宸儿,朕要找到你个小囡囡喽。”
这一切本来都很好。
直到我十二岁生辰那日。
父皇带了一个女孩回来。
她叫顾鹤琼,是父皇南巡路上碰见的卖身葬母的遗孤,觉得可怜便带了回来,正巧我没有个年岁相仿的姐妹,父皇说把她带回来给我伴读。
这个女孩看着和我年岁差不多,长的好看,甚至眉眼还和我有几分相似。
她瞧上去温婉柔和,大家都说我明艳张扬,但我们二人站在一起时,却有说不出的相仿。
我是高兴的,父皇子嗣不丰,同我亲近的只有我的嫡亲哥哥,去年大长公主回朝,带着她的双生胎女儿,两人和我一起跑跑跳跳,开心的不行。
这宫里只有我、三妹妹、我皇兄和大皇子三皇子五个孩子。
三妹妹太小啦,玩不到一块去,大皇子已经出宫立府,三皇子又总对我皇兄横眉冷对,日子无聊的紧。
本来还有个二妹妹的,只是二妹妹去天上了。
就这样,鹤琼成了我的伴读。
我看不懂母后眼中的悲凉,只觉得开心,拉过鹤琼的手带着她在宫里走来走去。
鹤琼起初还有些拘谨,过会儿便也放开许多,我们两个一起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话,鹤琼说她是腊月生的,那便比我小上半年。
啊啊啊,有个妹妹也太好了吧!
我和鹤琼手拉着手回殿内,小德子却把我拦在了门口:“公主,皇上和娘娘在议事,您和…这位姑娘等会儿再进去吧。”
父皇和母后从不会瞒着我什么,他们就算谈及荆州水患,都是把我圈在怀里的。
却不知今日什么事,竟要背地里说了。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鹤琼,她有些出神的盯着门上朦胧的人影。
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门就开了,父皇笑着走了出来,一手一个的牵起了我和鹤琼。
“朕的两个囡囡,怎么像是木娃娃一样,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
“宸儿才不是木娃娃呢,”我佯装生气的哼了一声,“父皇母后有事瞒着宸儿了,宸儿要…要…”
我想说要不理父皇了。
可我看到了母后泛红的双眼,她看向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宸儿要什么,”父皇还是笑眯眯的问我,好像母后不再是那个蹵下眉都让他揪心的卿卿了一般。
“宸儿要闹脾气了!”我说。
父皇笑的不行,把我们放了下来。
“宸儿,你可愿要个妹妹?”
我本是愿意的,但我不知道现在该不该愿意。
我太笨了,一点都不像个皇家公主,连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
以前从未有人需要我学过这些。
鹤琼反应快些,拉着我的袖子喊我姐姐。
就这样,她成了我的妹妹。
父皇心满意足的走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母后发出一声极细的抽泣。
她掩面半晌,鹤琼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我愣在了原地。
“娘娘,”鹤琼道,“娘娘,晚意只愿娘娘和公主平安顺遂。”
晚意?
母后没说什么,她让鹤琼起身,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
“你的眼睛像你娘。”
这大抵就是话本子上所说的——皇家辛密。
我托着腮叹了今日的第十七声气,皇兄今早听见消息,下学后就来长乐宫了,母后称了病,也不肯见我俩。
“哥,”我看着站在一旁练字的顾明夷,百无聊赖的用手里的狗尾花逗着狸奴,“你说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顾明夷下笔的手顿了下,过来揉了把我的头。
“宸儿不用想这些,”皇兄看上去温和极了,仿佛刚才那个冷冷的扫了一眼鹤琼的不是他一样,“孤的宸儿,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至于那个顾鹤琼…母后年岁大了,心也软了,有些事还是孤来替她分忧吧。”
我在他的眼里看着分明的杀意。
这就是我的哥哥,大庆太子。
“哥,”我跳过去唤他,抱着他的胳膊摇啊摇啊,撒娇卖痴的对着他笑,“我喜欢鹤琼,我想要她陪我。”
鹤琼有什么错呢。
肤白胜雪,温柔和善,指尖只有练琴练出的一层薄茧。
细细的看过去,她同我,竟是一点都不像。
顾明夷一向疼我,但这次却没答应什么,我甚至找不出来别的理由求他别动手。
他想杀了鹤琼,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想我是大庆唯一的嫡公主,只因他说除却母后和太后之外,我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只因父皇从不带他去我们出宫的那处桃园,只因父皇喝醉后对着他说:你长的最不像她。
本也不该像的,他心爱的人没有福分为他生下个儿子,顾明夷是母后怀胎十月又疼了一整夜生的孩子。
我的皇兄我是了解的,他有的是办法让鹤琼无声无息的消失,我无法,只得带着鹤琼同吃同睡,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顾明夷虽然不满,但终归也没说什么。
转了年我就快十五了,马上就该及笄,皇嫂怀孕都快生了,可父皇完全没急着给我和鹤琼指人婚配。
皇兄指着我说傻。
他说宸儿,宸儿你怎么这么傻啊。
宸儿,她占了你的位置,夺了你的宠爱,拖累了你的大好人生,你怎么还能容得下她呢。
起初是因为我觉得鹤琼无错。
后来是因为鹤琼真的很好。
我本也算有几分小聪明,可惜托生在皇家,显得我太傻太傻啦,我读不懂那些安外攘内的道理,看不清贵妃和贤妃的明争暗斗。
琴弹的难听、棋下的不堪、字写的歪斜、画画的奇丑。
我只会舞剑,只会把长枪使的生风,再被父皇骂一顿不守规矩。
鹤琼不同。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知晓我喜欢养心殿后头的那片金桂,这事顾明夷不知道,母后不知道,父皇不知道。
但她知道,每每从父皇那回来,总会带一枝金桂给我。
可我真的…不曾怨过她吗。
我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的跑进了父皇的养心殿,给他看内务府给我新制的舞剑服,红的像火,金的如光。
“父皇,你快看,”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这衣服刚制出来宸儿就来了,最先给您看!”
父皇说我没个规矩,一点比不上鹤琼端方。
他之前都很喜欢我这样的。
母后如今病的愈发重了,连初一十五的请安都免了,只是时常坐在院子里的凉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元妃娘娘说,母后这是心病。
元妃娘娘是母后打小的贴身侍女,和母后一起进的太子府,指成了良娣,母后怀皇兄时,被抬成侧妃固宠。
她们二人没有反目成仇,只因着别无二致的身不由己。
这些过往尘封的阴暗过往,除却父皇母后,也只有元妃娘娘还知道了。
我有时觉得元妃娘娘就像是个藏着旧事的匣子,她把父皇母后的伤心事都装下了,这样父皇和母后就不用时时难过,只是兴许因为这样,父皇从不去元妃娘娘宫中。
也是她拉着我哥促膝长谈了一下午,才让这个满脑子生杀予夺的疯批少年放弃了一副药毒死阿晚的想法。
是的,阿晚。
我现在都这样叫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