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上苦苦行乞时,遇到了容明华。
他带我回府,给我锦衣玉食。
我以为是遇到了心软的神明,晚上做梦都是笑着的。
直到有一天,他把刀架在我弟弟的脖子上,逼我给太子做妾。
我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神明?
分明是个活阎王。
“你嫁不嫁?”
“我不嫁!”
容明华失了耐心,“啪”的给了我一巴掌。
他用力捏起我的下巴,逼我对上他凶狠的目光,“嫁不嫁由不得你。”
“你别忘了,你的弟弟苏景和还在鹿鸣山养病。”
“我只需一句话,他的命便没了。”
“你敢!”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拿景和的命威胁我。
两个月前,我带着弟弟在朱雀大街上乞讨。
忽逢急雨,我们蹲在屋檐下躲,冷得发抖时,容明华的马车停在了我们面前。
他身着黛青色衣衫,手里撑着一把古铜色的油纸伞,缓步朝我们走来。
伞微微一侧,就遮住了屋檐落下的雨滴。
“小妹妹,跟我走吧。”
我鬼使神差的搭上了他伸出的手。
那双手很温暖到有些炙热,我以为是遇到了心软的神明。
容明华将我们带回了容府,收我与景和为义妹义弟。
他不仅送景和去鹿鸣山医治肺病,还专门请来了女夫子,教我琴棋书画。
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过得真像是公子小姐一般。
我慢慢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对他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直到今日,他好言劝我出嫁无果后,与我撕破了脸皮。
我才反应过来,我遇到的哪里是什么神明,分明是个活阎王。
在街上行乞时我就听说了。
一年从东宫里抬出来的妾室,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容明华冷冷地看着我。
我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好,我嫁。”
三日后,我穿戴好嫁衣首饰,准备上轿。
容明华亲自替我盖上红盖头,他俯身在我耳边叮嘱:“景初,你可别做傻事啊,景和还在鹿鸣山等你呢。”
我在红盖头下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公子放心,景初知道该怎么做。”
启国是一夫一妻制,侧妃只是地位高一点的妾。
纳妾没有什么繁琐的礼节,我坐着一顶红轿子就进了东宫。
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丫鬟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我心想这太子也太心急了。
幸好我今日来了葵水,不必忧心同房的事。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没一会儿,脚步声停了,我感到床一沉,太子坐到了我身旁。
“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说完,他随手掀开了我的盖头,眼含笑意的问我:“饿不饿?”
嗯?这是什么意思,我满头雾水,呆愣的点头,“饿。”
下一秒,太子从背后拿出两个大食盒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再将食盒里香味诱人的菜一道道摆出来,把筷子递到我手上,扬了扬下巴,说:“吃吧。”
我咽了一下口水,不太敢吃,怀疑菜里会不会是加了什么毒或者药?
之前被容明华骗得那么惨,我就悟出了一个道理。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太子殿下先吃。”我把筷子递还给他。
太子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接过筷子时轻笑了一下,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现在可以吃了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装矜持了,拿着碗开始认真干饭。
带着景和流浪了那么久,我深知在任何时候,都是吃饱穿暖最重要。
我吃得很快,吃饱后还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完全忘了旁边坐着太子。
回头一看,就看到太子在一旁支着头笑。
“下次别吃那么快,伤胃。”
我望着他失神了一瞬,竟觉得他笑得有些温柔。
这怎么跟传闻中杀妾如麻的太子不一样?
“太子殿下,时候也不早了——”
没等我说出那句“妾身今日不便服侍”,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时候确实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太子三两下解开外衣,脱了靴子,麻利地躺到床上拉好被子盖上,安详地睡下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令我瞠目结舌。
我张了张嘴,也不好叫他走了。
只能捏着一个被角睡在离他最远的床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我醒来时,太子早已离开。
有丫鬟立在床头,等着伺候我。
“娘娘,奴婢茯苓,往后就是您的贴身婢女了。”
茯苓说太子上朝去了,临走前吩咐她带我熟悉一下东宫。
用完早膳,我就和茯苓一起边逛东宫,边闲聊。
“茯苓,你在东宫多久了?”
“回娘娘,三年了。”
我满意的点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茯苓肯定知道不少东宫的事,我得多套点话。
我原以为东宫里的丫鬟都不简单,问话的过程会有些曲折。
没承想茯苓是个实诚到不能再实诚的丫头。
我都没问两句,她就全交代了。
不知她是心大,还是故意为之。
说到太子不为人知的爱好是下厨做饭时,我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茯苓,东宫中人不是要慎言吗?我听闻稍有行差踏错,就是掉脑袋的事,你怎么……”
茯苓眼神清澈,不甚在意的扬起嘴角,“娘娘放心,这些事茯苓只告诉你。”
我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到,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些。
“谢谢你,茯苓。”
茯苓连连摆手,有些腼腆的羞红了脸:“娘娘言重了,都是奴婢该做的。”
她跟在我身边,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路。
我从茯苓口中得知,那些死掉的妾室都是旁人送给太子的,且都死于自尽。
太子根本就没碰过他们。
而茯苓口中的太子,是个德才兼备,重情重义的君子。
太子对已故太子妃情根深种。
自三年前太子妃去世,他就再没有主动续弦纳妾。
“殿下心情不好时就会去太子妃的宜春宫里坐着,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心思百转千回,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既然太子没有放下已故太子妃,那为何要主动娶我为侧妃呢?
所谓士农工商,容家不过是皇商,完全没有到太子需要拉拢的地步。
茯苓见我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懊悔道:“娘娘,奴婢失言了。”
“殿下昨夜在宜秋宫中留宿,心里定然是有娘娘的。”
我莞尔一笑:“茯苓,你多说些,我想了解太子殿下。”
我在东宫住了三日,太子与我相敬如宾。
在东宫里,除了太子,没人能管我。
太子时常忙于政事,也没空管我,我每日都能睡到日上三竿。
日子虽好,我心难安。
我们每天躺在同一张床上,相顾无言地入睡。
偶尔聊几句,也显得格外生疏。
我很担心景和,大半个月没去看他,也不知他的病如何了?容明华会不会为难他?
嫁给太子前,容明华只叫我费心讨好太子,也没说讨好后要做些什么。
我越想越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太子注意到了我的动静,主动开口问我,“睡不着?”
我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的侧躺着,说出了心里的念头。
“殿下,妾身想明日回一趟容府。”
“是到回门的日子了,孤险些忘了。”太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语气平和:“孤让刘公公备些礼,陪你一道回去。”
他答应得很爽快,倒让我有些意外。
“多谢殿下。”
他微微勾起唇角,忽然伸手撩起我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柔声说:“爱妃早些睡吧。”
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爱妃,脸莫名有点发烫。
第二日,我特地起了个大早,亲自服侍太子更衣。
他似乎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
刘公公套了最大的马车,带我和茯苓出宫。
容府就在长安城中,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我赶到时,已是中午。
我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容明华就支开了茯苓。
他懒得与我寒暄,开门见山的甩了一封景和的亲笔信给我,说我来得正好。
我手忙脚乱的拆开。
信上的内容杂七杂八,无外乎近日的药又变难喝了,门前的花开了,树上多了几只不一样的鸟……
重点在最后一句:“阿姊,景和想你了,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我鼻头发酸,闭上眼睛不让泪水夺眶而出,至少景和现在安然无恙。
容明华问我:“想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