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小公爷齐砚爱妻如命。
他凶残骄纵,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唯独面对我时,是个十足的温润如玉少年郎。
我要桃,他就削皮洗净送到嘴边;我累了,软塌木椅就立即放到跟前;就算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向天神祈愿送给我。
不曾想,他背着我养了外室。
我就连地上泥都做不得,生怕沾湿了那小娘子的脚。
……
自从和齐砚成婚以后,我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焦点。
此时我陪齐砚参加皇家冬狩,不过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其他夫人便议论不休。
“你们瞧她身上那件大氅,可是虎皮,比咱们的汤婆子还暖和。”
我体寒,这是齐砚“与虎谋皮”,冒着危险为我狩来的。
“齐夫人的稀罕玩意又岂止一件衣服,她要什么,小公爷不巴巴的弄来?”
“上到朝廷诰命,下到吃食穿衣,哪一件需要她操心。”
我看了一眼她们,眉心都点缀了一朵梅花,这最初是齐砚为我描眉时画过的样子。
后来竟然成了京城红极一时的仿妆。
齐砚走到我身边时,她们以一句重复多次的话结束了议论。
“再也没有比齐小公爷更体贴的人了。”
体贴?很难和几年前她们口中的齐砚联系起来。
冷血无情,骄纵无礼。
冲锋陷阵时,他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齐将军,落到他手里的人,连死都是奢望。
在京城时,无视所有世家女子的示好,连眼神都不屑给一个。
遇见我之后,他的风评由不近女色变成了痴情种,都道齐砚是为我收了性子,因为我,齐砚终于学会了“笑”。
此时,他对着我笑的肆意张扬:“今日的红狐我势在必得,我的浅浅,十分适合红色。”
他把一袭紫衣穿的风华绝代,俊美无双,自初识起,我从不回避他的目光。
可今日不知怎的,我看向远处:“齐砚,我突然有点乏了。”
“我想回府休息。”
“哪里不舒服吗?”他的手贴上了我的额头,“可是染了风寒?”
我摇摇头:“外面太冷了。”
在我知道了齐砚有秘密之后,其他夫人的话变的有些刺耳。
现在的我,不想听见这些。
齐砚执意亲自送我回府。
怕我摔着了,他走在我前面,把雪踩平了,然后再伸出手牵着我小心翼翼地走。
你看,这样的他,真的无法让我相信,他会不爱我。
……
我和齐砚初遇,也是这样一个雪天。
那天我偷偷喝了我爹埋在树下的女儿红,我爹挥着小皮鞭要抽我,没想到一下子打在齐砚身上。
“哎呀呀!”我爹惊恐地磕头,“小公爷,草民有罪!”
我醉了,指着齐砚呵斥:“你也给本将跪下,你们都有罪!”
我爹富甲一方,他怕商户之女的身份影响我议亲,重金买了个三品闲职。
这么高的官职,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他为此跟我炫耀,竟是仰仗了齐小公爷从中周旋。
我不耻这种行为,上了酒劲就义愤填膺。
他动了动嘴角,说我:“小白眼狼。”
“你才是白眼狼!”我不服气,对他勾了勾手指,“你、敢不敢,跟本将打一架?”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沈大人。”
他扶起我爹。
“我一直有个疑惑,令爱是哪儿的将军?”
我爹要我学琴棋书画,再不济也要学打算盘做账目,可我偏爱舞刀弄枪,有个将军梦。
我爹讪讪的擦了擦汗。
他便打趣我:“这么喜欢打仗啊,你若输了,随小爷上战场如何?”
过了三招之后,他把我打趴下了。
我输了,却喜不胜收。
后来在边疆三年,我真的统兵打过仗,还赢的十分漂亮。
是齐砚给了我可能性,是他圆了我的梦。
红狐没狡猾过齐砚。
他射得一头红狐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于是他带我去齐府的布庄量体裁衣。
“怎么瞧着又瘦了?”他伸出手在我腰间比划了一下。
铺子的伙计笑着恭维他:“小公爷好眼力,夫人比上次的尺码少了两公分。”
“这几日胃口不好,夜里也睡不踏实。”我下了决心,“齐砚,你明日陪我去灵安寺祈福吧?”
“你怎么也信上香拜佛那一套?”
他为我挑了一件成衣,漫不经心拿在我身前比量。
“明日不行,浅浅,我有要务在身,需要去兵部一趟。”
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内心紧张又澎湃:“你非明日去不可吗?不能改一下时间陪我吗?”
他回握我的手:“军情大事,耽误不得。我们后日去怎样?”
我摇头,带了颤音的语调几乎是在求他。
“不行,灵安寺每月七日的签最灵了。”
他只是笑着对我说。
“乖,别闹。”
宠溺的语气忽然让我有些反胃。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期盼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不同。
很可惜,他对我撒谎时,面不改色。
我挣开了他的手。
“好,我不去了。”
……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年,他的语气也曾经那么宠溺。
在边疆的篝火晚会上。
他说,他认识我,早在那次在我家之前。
他偶然见我发了很多次酒疯,每次都自称本将,他甚至怀疑过我是敌国细作,观察过我一阵子。
最后发现,只是个可爱的小疯子罢了。
他的眼神清澈,把可爱两个字咬的极重。
在回京的路上,是他对我表白:沈浅,人生的可能性还有很多,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做我夫人?
也是他主动承诺:我齐砚心悦沈浅,此生爱她护她,绝不纳妾。
他的爱轰轰烈烈。
我早已深陷其中。
成婚五年来,他爱我护我,举城上下都议论我这种身家不配踏入公爵府的门楣,他当众令人掌掴尚书之女,人人惧他玉面阎罗不敢再开口。
婆母刁难,我们开府独住,小姑欺负,他险些断绝兄妹之情。
确实也没有纳妾。
可是怎么办?我发现,他养了外室,有只金丝雀。
他违背了誓言。
……
我没去灵安寺,我跟踪他去了京郊。
一片桃林之后,出现了一个琴声悠扬的院子。
我看见齐砚敲开了门,一名白衣女子扑进他怀里。
她窝在他怀里,抬头冲他娇嗔:“齐郎,你来晚了~”
他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佯装怪罪她:“取衣服不需要时间吗?是你自己想看,耽误了小爷时间。”
他前日才说我穿红衣好看,要为我狩红狐。
今晨才加工好的华服。
而他第一时间,拿给了他养在外面的美娇娘。
“岁岁知错了。”
她托着软塌塌的身子魅惑的行了一礼,漏出胸口的春光。
他喉结滚动,吻住了她。
吻到深处,将她拦腰抱起。
他一脚踢上了房门。
……
若不是有小玉扶着,可能我已经倒在地上了。
而我知道他的行程,也是李岁岁故意泄露给我的。
以一封匿名信的形式。
是挑衅,也是宣誓主权。
我挣扎过,挽回过,不死心的跟踪过。
最后目睹了它的真实。
我们成婚五年,他与此女交好三年。
两年前我们遭遇刺杀,我不幸被人踹在地上意外小产,他说是上天惩罚他杀戮太多,是他让我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日日在外借酒消愁。
回府还要安慰我,照顾我,变着法儿的哄我开心。
见我不吃饭,他亲自下厨给我做糕点,我兴致缺缺,他便带我去放风筝。
他紧紧抱着我,温柔地亲吻我的泪,安慰我,我们还会有孩子。
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能够报团取暖。
可原来那些时光,他都睡在她身旁,夜夜缠绵。
那些“有事”,那些“忏悔”,那些每次支开我的“借口”,他都醉在了其他女人的温柔乡里。
齐砚。
齐砚啊。
齐砚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带回来了那件华服。
仿佛是李岁岁对我说:你的东西又怎样?还不是我染指后又施舍给你。
我看着它,就像嘴里吃进一个蝇虫,吐出来恶心,咽下去更恶心。
他还带了我平日里爱吃的糕点,给我赔礼道歉。
“浅浅,我今日太忙了,没陪你去成灵安寺。”他拿着糕点举到我嘴边,“都是为夫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我想让他陪着我——
他那时明明知道的。
我不争气地抽了抽鼻子,眼睛上了一层氤氲。
“乖乖,怎么哭了?”
他连忙给我擦拭眼泪。
察觉到我的双手冰冷,他又赶紧将我的手放在他怀里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