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房间里,我隔着猫眼看了场热闹。
扫黄警察从隔壁房间里押出两个人,女人衣衫不整头上蒙着件破外套。
男士则光膀子套西服。
走廊里围观的大妈们辱骂唾弃声不绝于耳。
那位男士耷拉着脑地,恨不能钻到地缝里。
纵使如此,我仍然知道,那个男人,正是我的老公。
……
我老公赵建宁是一名城管,编制外的。
几天前他听同事罗佳说可以花钱办编制,于是动了心思。
六十万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我也对这种方式将信将疑。
然而他魔怔了一样,每天做梦都在说这件事。
他说他重心都放在家庭上,一个月才赚两千块,虽然我不嫌弃他,但是家里亲戚都瞧不起他,说他吃软饭的。
如果有编制一年怎么也可以赚十万,六年就可以把六十万赚回来,他也可以抬得起头来了。
我本来想说要想抬头,就自己努力考上去。
可看到他闷着头一边拖地一边嘱咐我饭在锅里,我就心软了。
他这个举动确实有故意做给我看的嫌疑,但这几年他为家里的付出不可忽视。
我拢了下手里的现金和理财,还差二十万,倒也不难。
于是我跟朋友咨询贷款流程。
朋友委婉地劝了几句,见我不为所动,便说要夫妻双方的征信详单。
我没多想,直接给赵建宁打电话让他和我一起去银行。
赵建宁见我松口特别兴奋,说马上跟单位请假一会儿银行见,可是听说要打印征信详单他却有一瞬的迟疑。
他说普通贷款不需要征信详单啊。
之前确实不需要,不过我朋友我还是信得过的,十几年交情,要详单肯定有要详单的道理。
于是我只催促他快一点。
可挂掉电话没几分钟赵建宁就发来消息,他说领导临时有事,他要晚些出来,让我先去银行把详单打出来,他稍后自己去打。
我心里闪过一丝狐疑,又很快被打消。
我们吃糠咽菜一起熬过来的,基本的信任还是要给的。
赵建宁忙完很快来找我,他取了我的资料又自己去了银行,详单打印完毕直接打包找个跑腿送到了我朋友单位。
当晚,他以为尘埃落定,抱着我十分深情。
他说他知道这些钱我是怎么赚来的,每一分都不容易。
我也想着,这之后他稳定下来我们的苦日子也算熬出头了。
然而,第二天现实便给了我当头一棒。
朋友将征信详单送了回来,她亲自来的。
她说东西用完了,让我收好。
朋友已经是中层领导,办业务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做。
更何况我之前见过他们办业务,贷款需要的资料都是整理归档的,哪有退回来一说。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控制着心跳将几十页的详单打开。
朋友默默给我带上了门。
几张我不知道的信用卡,欠款金额超乎意料。
数个常去消费的娱乐场所,我从未听说。
多个本该夜班的时段却出现了KTV消费记录。
然而,我知道,朋友让我看的可能远不止这些。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在看到“玛利亚妇产医院”时找到了答案。
第一笔妇产医院的消费是380元。
隔天十一假期,出现了第二笔,金额3980元。
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妇产医院广告瞬间涌入脑海。
380是彩超,而无痛人流手术的金额,恰巧是3980元。
我抖着手,向后翻。
一个月后,又一笔妇产医院的消费金额出现。
又一个380元。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人流手术后的复查费用。
2
信任崩塌来得猝不及防。
我和赵建宁大一开始恋爱,我无论如何无法相信那个替我挡下羞辱谩骂的大男孩有一天会背叛我。
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开始寻找误会他的证据。
然而越看越心凉。
另一张信用卡上,赫然出现了密集的宾馆消费记录。
地点在他单位附近,时间大多是中午。
那些消费断断续续,从去年开始,一直持续到……
昨天!
也就是说我决定花光积蓄并背上贷款为他办工作时,他正和人在宾馆卿卿我我。
手心被掐出红印,我强迫自己理智,没确认真相之前一切都为时尚早。
3
我火速收拾东西,跟赵建宁说要出差两天。
电话里赵建宁一如既往地抱怨。
他说今天是他生日,难道也不能陪他过吗?
我笑着告诉他,礼物已经准备好了,晚上他回家就能看到。
他依依不舍又十分大度地让我早些回来,临了不忘让我别太累。
曾经窝心的话细听之下竟听出了几分例行公事的敷衍。
电话挂断,朋友发过一张名片来。
据说是一个被吊销了执照的律师,专打疑难杂症的官司。
我没有联络,直到此刻我还执拗着不肯草率地玷污我的爱情。
晚上下班,我准时入住那家宾馆,专挑了一间临街的房间。
透过窗子正好能看见赵建宁必经之路。
我守在窗边,盯着路对面的柳树出神。
大一那年,赵建宁第一次吻我,在树下,柳枝扫在脸颊,痒痒的。
我的心呀,就跟着那柳枝荡呀荡。
他把树枝编成的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他说林歌,怎么办,我好想和你白头偕老。
…………
回忆戛然而止。
多年后,赵建宁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窗前。
与曾经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个并肩的人。
窒息感袭来。
那人我认识,赵建宁的同事罗佳,见面时一口一个嫂子地叫。
她说嫂子好羡慕你这样的女强人啊,不像我什么都做不好。
一切像做梦一样,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走到床头费力地拨通前台电话。
全身颤抖的情况下,我仍然一边和前台沟通着换房,一边听到了赵建宁的房号。
304号房。
我加了钱,将房间换到了他隔壁。
他前脚进门,我后脚便站到了他的门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踹门而入要个说法。
房门关上后,便是好大的动静。
碰撞声,显得那么迫不及待。
断断续续的女声传出:
“这么猴急,怎么还不快点离婚,要是早点离,再过几个月你都当爸爸了。”
赵建宁口齿含糊。
“不是说了,要等她拿钱办完工作,不办工作,拿什么养咱们儿子!”
2
我受虐般地在隔壁听着这些声音。
让这种被背叛的切肤之痛,生生将自己最后的仁慈掐灭。
我火速拨通扫黄办公室朋友的电话。
“业绩要不要再加一笔?
某某宾馆304号房,涉嫌钱色交易……”
狗男女被仓皇压走时,我心里五味杂陈。
抖着手给赵建宁发了条消息。
“生日礼物,还喜欢吗?”
警局一日游,可还喜欢。
从宾馆出来我联系了朋友介绍的律师。
我的诉求是尽快和渣男一刀两断,并且尽可能多的分得我应得到家产。
那个叫滕浩的律师将烟摁灭,眉头轻轻皱着。
“常规的案子,我不接……”
我疑惑地看他。
他靠在椅子里,挑眉。
“想不想玩把大的?”
他的表情像极了上学时不服管教的同学在我问要不要逃课。
中规中矩二十几年的我,曾坚信一切积极向上的信条。
努力会有幸福,真心会有回报。
然而在信念崩塌的这一刻,我忽然就想报复性地放纵一次。
玩儿把大的,未尝不可。
滕浩如愿收了不小的一笔律师费。
然而他却用刚到账的钱带我去了商场。
然后是美容院。
一大圈出来,我换了个人一样。
之后我没有回家,按原计划继续“出差”。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