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死后，我就开始四处收集面首。
我有二十多位面首，却独宠那一位沈将军，府中人都道是他有手段。
殊不知，他其实恨我入骨。
我把沈将军带回来的那天，是宫里办中秋宴。
我一看到他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就立刻向我皇兄要了他。
他死都不肯屈服于我。
第二日，我命人抓回了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子。
我把那女子丢在他面前，道：“你喜欢她么？”
他双目发红，隐忍道：“不。”
我笑了：“沈将军，不说实话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抓起伏在地上的女子，抚摸她的脸：“多么柔弱的美人，宫里的刑法，恐怕承受不住……”
那女子绝望地闭上了眼，在我手下微微颤抖。
沈将军果然紧张，道：“公主，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要你说实话。你爱她吗？”
他挣扎了半晌，终于道：“是。”
我抚了抚鬓边的凤凰垂珠流苏步摇，温声道：
“从前你如何，我不感兴趣。不过，即刻起，你就是公主府的人了。”
沈将军一僵，却垂下眸子什么都没说。
我用手捂嘴，妖娆一笑：“将军，真是对不起，你来得晚，只能做我这公主府的第二十八个面首了。”
说着，我收了笑，做出遗憾的表情，“若你早点来，或许我就只要你一个，不找别人了。”
沈将军不声不响，那双眼睛却怨恨地盯着我。
我登时黯然失神，下意识地偏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白元笙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带沈将军回来，是因为他这张脸，同白元笙有七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
我第一次见到白元笙时，是我十二岁时，他随他父亲一同进宫参加宫宴。
那时我正在教训小宫女，手里拿着鞭子，把她打到鲜血淋漓。
白元笙就定定地看着我，阻止道：“你为什么打她？”
我诧异地放下鞭子，望向他。
他横着眉毛看我，稚嫩的面容神态清冷，一双桃花眼明亮如星。
我故作姿态：“哼，你是什么人，见了本公主也不行礼？”
白元笙就作揖道：“公主殿下，为何要为难这名宫女呢。”
我抬起下巴，道：“不为什么，因为本公主不高兴。”
白元笙皱眉，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宫女身份低微，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是血肉之躯。”
我看着他凛然正义的脸，居然莫名地觉得心情变好了，就点头：“好，我今天不打她了。”
我的母后对我说，像我这样尊贵的嫡公主，只要不高兴，宫女太监们随便我下令处死。
下人的命和草芥一样不值钱。
但白元笙却说他们和我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十六岁那年嫁给了白元笙。
同年，他的父亲被查出贪赃枉法入狱。
我说，我可以想办法救他父亲出来。
他却皱着眉头拒绝我：“鸢儿，你不必如此，我已查清，父亲并非冤枉，他的确触犯了律法，此事我们不能插手。”
月光下他白衣如画，冷清寂寥简直如同谪仙。
我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
他教会我宽以待人，自己却绝不肯徇私枉法。
我成婚一年后，父皇突然病了。
我父皇的病来势汹汹，只怕是不会好了。
太子生性残暴，在外常常强抢民女，甚至有夫之妇他也不放过，多少女子被他祸害之后想不开自杀。
我同白元笙一商量，其他皇子尚且年幼，唯有我皇兄能够担此重任。
白元笙虽并无一官半职，却对于朝堂之事颇有见解。
不知太子是如何得知白元笙的运筹帷幄，总之，他再三邀请白元笙与他共谋。
白元笙屡次拒绝太子，我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是我那时太年轻，以为白元笙无论如何也是驸马，太子应当不敢动他。
直到东窗事发，我才幡然醒悟，以太子的性情，杀一个白元笙算得了什么？
白元笙被层层围困，我惊慌失措地求太子派来的大臣：“放过他吧，求求你……”
大臣却不为所动，一脸漠然。
白元笙自小习武，武功高强。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他武功那样高，也许能逃掉的。
太子却拿府上这一百多条人命威胁他：“你若逃了，这些人可就活不了了。”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知道，他不会逃了。
我颓然地跪坐在地上，看着白元笙的身体被刺穿，鲜血染红他的白衣。
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神情依然那样淡漠，仿佛并不觉得痛。
他温柔地看着我：“鸢儿，对不起。”
直到死，他也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原本我是想等他生日的时候作为惊喜告诉他的。
但他再也听不到了。
我脑中升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我要所有人给他陪葬。
我下令处死了府上所有人。
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们，白元笙就不会死。
所以他们该死。
这一百多人的血几乎染红了整个府邸，入目皆是一片血色。
看着这样的猩红，我觉得很痛快。
突然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太医告诉我，我的孩子没了。
我的孩子同白元笙一起去了。
后来，我用尽心机手段，扳倒了太子，辅佐我皇兄登上皇位。
我皇兄继位以后，但凡有一点像白元笙的，我统统收进公主府做我的面首。
我要他们陪着我，否则，我太难过了。
面前的沈将军，是最像白元笙的一个。
那从头到尾怕得一个字未说的女子听了我说的话，居然爆发了，骤然尖声道：“沈哥哥！不要！”
不等我发话，沈将军已然皱眉，死死盯着她，斥责道：“月儿，别说话！”
“张嬷嬷，掌嘴。”先给点小教训，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得了令，一点不啰唆，上前对着月儿的脸毫不留情左右各一巴掌。
我道：“行了。”我留着她还有用，可不能轻易折磨死了。
我上前一看，啧，真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两边各一道红红的指印，微微肿了。
真是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啊。
沈将军是什么脸色，我不用看也能猜到。心疼她，还有恨我。
罢了，我也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挥挥手，让他们把人带下去。
知竹带着他炖的鲤鱼汤来见我。他的厨艺最佳，炖汤更是很有一手。
鲤鱼汤，鲤鱼必得要用野生的，配以白术、茯苓、芍药等药材，其汤色白，其味鲜。
我向来喜欢这个，也知道做这个很费力，道：“辛苦你了。”
他坐在我身侧，温柔一笑：“公主喜欢就好。”
小口小口喝汤，他状若无意地道：“我听说，公主把沈默沈将军带回来了？”
我喝汤的动作一顿，道：“怎么，不行吗？”
他觉出我不悦，立刻道：“公主误会了，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沈将军征战沙场多年，恐怕，不会甘心留在公主府。”
我似笑非笑，放下了汤碗，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办法。沈默的骨头就是再硬，我也有本事折断他一身傲骨。”
知竹微微蹙眉，道：“他有眼无珠，公主不如换个识趣的人，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我眯了眯眼，警惕起来。审视须臾，知竹的表情并无破绽。
知竹见我脸色不好，用手抚着我的背，安抚道：“公主，是我多嘴了，公主喜欢便任由公主处置。”
我懒懒地滑下去，躺在他胸口，闭上了眼，道：“我乏了，你给我捏捏肩。”
知竹向来最温顺，这也是他能在我身边留这么久的缘故。
我是打算小憩一会儿，那不识趣的沈将军，却来打扰我。
“公主，沈将军求见。”
我睁开眼睛，有些不悦。怎么挑这个时候来打扰我。
我微眯着眼，唤他进来。知竹搂着我，我也懒得起来，就着这个姿势道：“沈将军，有事？”
沈将军眉眼皆倦色，却仍然难掩他的俊美。看得我心中一动。真的太像了。
他站得笔直。沈将军十七岁时，击退敌军，立下汗马功劳，皇兄特许他不需跪任何人。
等了半晌，他还是一言不发。我再次主动道：“沈将军，我在问你。”
知竹也道：“将军所谓何事，快说吧，别耽误大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