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孔稚娅,是西夏送给大梁的质女。
及笄那年,大梁攻入西夏,父兄战死沙场,母亲含恨自缢,我被送上皇帝的床榻。
五年后的一场大火,他死在我面前,可我却后悔了。
(一)
十二岁这年,西夏与大梁缔结盟约,我作为质女被送往长安城。
马车上,我拉起帘子一角,向外窥探。
长安城似人间天阙,楼起百尺高,宫顶相生连,飞檐相啄的角楼随处可见,廊桥上行人纷纷,热闹非凡。
入宫的第一天,拜见大梁皇帝,他庄重肃穆地坐在朝堂之上,看上去似有五六十岁,有些瘦削的身形裹在烫金色龙袍中。
皇帝准许质子质女们在宫中转悠,我迫不及待前往御花园。
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别有一番趣味。
逛着逛着,我看到一群衣着贵气的皇子公主,在推搡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
他孤身而立,脊背如山一般挺拔,一双丹凤眼坚毅地看向前方,爬起又被推倒,推倒后又爬起。
我看不下去了,准备出手帮助他。
可是有个人先我一步,他将男孩挡在身后,正气凛然的说道:“你们欺负同胞,算什么本事?”
为首的一个皇子讥讽:“他才不配做我们的同胞”
眼看那群皇子公主变本加厉,我随手拿起一盆花朝他们脚边摔去。
趁他们还在惊慌中,我拉起两个男孩的手就跑。
我们躲在假山后,观察了一会没有人追来,我
才舒了一口气。
“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被欺负的男孩有些羞怯,他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我轻蹙眉头,好奇地问。
“我叫梁佑,是当朝六皇子,我的生母是出身低微的宫女,在我出生后,她就被处死了,因此,其他兄弟姐妹看不起我,常常戏弄我。”
梁佑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
另一个男孩叫齐修远,是齐太傅之子,六皇子的伴读。
临别时,梁佑问了我的名字。
我说我叫孔稚娅,是西夏送来的人质。
孔稚娅...他将我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他的眼波忽闪,满怀期许。
“或许吧。”我轻轻一笑。
出宫的路上,我问齐修远:“看梁佑这个样子,他被欺凌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身边的奴才没有制止,也不和皇上禀告?”
“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能得到什么庇护呢?就连伺候他的奴才都不尽心。”他淡淡地说道。
后来,皇帝特许质子质女进宫,作为皇子公主的伴读,跟着太傅学习。
梁佑和齐修远是我初来长安认识的朋友,我们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块。
(二)
一年一度的秋场围猎将至,此次围猎尤为重要,皇帝将要定下太子人选,因此众皇子早早就开始准备。
“梁佑,你有何打算?”我开口问。
“我就算了,我不可能当上太子的。”
看到梁佑无欲无求的样子,我有点恨铁不成钢,“至少你要好好表现,让皇上知道他还有你这么个儿子啊。”
三日后,皇帝率领众皇子围猎。
我和齐修远不能进围场,于是就在外场随处逛逛。
他不知从哪找来了两三颗殷红的果子给我。
我看着手中饱满多汁的果子,一口咬了下去,沁甜的汁水在我口中荡漾开。
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脸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我们在林间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时,齐修远的侍从焦急忙慌地跑来禀报:“公子不好了,六皇子中箭了!”
我和齐修远赶了回去。
营帐中,太医正在给梁佑疗伤。
原来,在梁佑挽弓射猎一只躲在树丛后的麋鹿时,一支弓箭飞快地射来,但瞄准的不是麋鹿,而是梁佑。
射箭之人是三皇子,他见梁佑在此次围猎中表现不错、收获颇丰,心里很是不爽。
围猎结束后,皇上并没有宣布太子人选。
我心想,三皇子可真是沉不住气,他是皇后所生的嫡子,最有可能当上太子,如此一来,皇上对他的印象就不好。
(三)
在宫中上学很是辛苦,天没亮就要起床了。
这个月,齐太傅主要讲授诗经,他布置了背诵作业,要求我们在明日讲课前,将《氓》背下来。
我很是头疼,我都抄写不下十遍了,可还是背得磕磕绊绊。
齐修远就拿起竹简,坐在了我身旁,给我补课。
他右手执卷端,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
听完故事后,我直骂氓是负心汉。
“谁是负心汉?”梁佑走了进来。
时隔半月见到梁佑,他虽然还未痊愈,但精气神大好。
那次受伤也算因祸得福,皇上知道了他经常被欺负的事,将他身边的奴才全部杖毙,又换了一批人服侍他。
第二天上课,我流利地背了下来,齐太傅夸我聪慧。
为了答谢齐修远,我做了杏花糕送他。
“手艺不错,你来大梁不到两年,都会做糕点了。”齐修远露出赞赏的表情。
“那可不,齐太傅夸我聪慧可不是白夸的。”我笑意盈盈。
“对了,你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我呀,我想回家。”
(四)
半个月后,是我的十四岁生辰。
梁佑送了我一串红玛瑙项链,齐修远则是牵了两匹红鬃马,带我去了郊外骑马。
长安城外有一片天池,像一块瑰丽的美玉镶嵌在群峰之间。
我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跑过去抚摸着一池的蓝天白云。
我伸手掠过水面,指尖传来清凉、柔软的触感。
天池水清澈的像明镜,倒映出我的脸。
只见棕黑色的长发随意盘着,浓密的睫毛如扇,琥珀色的双眼含情脉脉,流盼间媚态横生。
“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他突然开口问我。
“稚娅在西夏语中,是阳光热烈的意思,你的呢?”
“屈子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着。
“前路漫长且无趣,我将努力寻找心中的太阳。”
他向我靠近,呼出的气息打在我脸上,我一时红了脸。
“我有样东西给你。”他伸出右手,手掌上放着一支精巧的胡笳。
我惊喜万分,拿起胡笳循着心中的旋律吹了起来。
(五)
几年的陪伴下,我和齐修远互生情愫。
他送我宝钗,我赠他玉佩,他许诺等我及笄,便娶我为妻。
可是及笄这年,大梁皇帝驾崩,以太宰为首的党派违背盟约,攻入西夏。
我的父皇、弟兄战死沙场,母后含恨自缢。
太宰看梁佑生性软弱,背后没有任何势力,于是拥趸他登基为帝,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皇后。
为了安抚西夏的子民,我被纳入后宫,成了梁佑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