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大婚之夜我与还没成为将军的马夫私奔。
「看在你今日护送本公主有功,就罚你今夜守在此处,陪着本公主睡觉。」
听到此,他猛得抬头,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美人对镜妆,我轻轻抿了抿红唇,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身嫁衣如火,凤冠霞披,额间一点花钿,彰示着主人的身份不凡。
丫鬟在旁边赞道:「公主如此明艳动人,怪不得裴状元对您一见钟情,非您不娶呢。」
呵,镜中的女人扯出一抹冷笑。
裴状元,好一个裴状元。
上辈子我便是被他这深情的模样所蛊,以为遇见自己命定之人。
可后来呢?他狼子野心,谋取帝位,杀我全族!
他坐于龙椅之上,冷冷的看我乞求他。
他说:「娇娇,我爱你,但我也爱这江山,你父皇和母后是罪人,他们必须死。」
明明他才是罪人,欺君罔上,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我撕心裂肺的喊着,让他杀了我。
「哎呀,公主,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怎么……」
丫鬟惶恐的声音将我拉回思绪,才惊觉我的脸上泪迹斑斑。
重生以来,我已鲜少如此失态。
恐是今日大婚,叫我心神不宁。
可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花轿落,喜婆迎,在满是宾客的呼喊中,裴景来了。
大红色的婚服衬着他的身形更加纤长,他向我走来,好似比他高中状元时更加意气风发。
我的心中却冰冷一片。
吉时已到,我与他三拜天地,由着丫鬟将我牵进喜房。
蜡烛啪啦一声,显得喜房格外寂静,我一把扯下盖头,将身上的珠宝尽悉卸下。
从床底拿出我早就藏好衣物换上,新娘摇身一变,成了宫女。
宾客尽在前厅,我小心的从后门逃走,在后山中寻着记忆中的方向。
对了,就是这里!
在裴家待了五年,这里的一花一草我比谁都熟悉。
花墙之后,是一个石洞,通往外面,可容一人大小。
正当我准备弯腰时,突然一个声音喝住了我:
「是谁?谁在那里?」
声音有些熟悉,我来不及多想,只听见他脚步慢慢向我靠近。
难道事情就这样败露了吗?
我心如捣鼓,身形僵硬的转过身来。
居然是他?!
「白将军。」我喃喃道。
来人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有些疑惑。
是了,我眼前的这个人还不是战场上身披铠甲,杀人无数的白将军,他现在只是我府中的马夫白离罢了。
说来可笑,我前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竟是这位白将军。
也难怪我听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那日,我的父皇被裴景下令即刻处死,死后尸身于城墙悬三天三夜。
我的母后不堪其辱,于宫中自尽。
敢问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悲痛欲绝之下,我喝下了早已准备好的毒药。
毒发之际,有一人破门而入,身穿铠甲,他唤道:「公主!」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公主,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想来,应该是裴景派他来的吧。
裴景作乱之初,他本是我父皇的大将,多次御敌有功。
可最终他却归顺于裴景,成为裴景登上帝位的一大助力。
说不恨那是假的。
但也不怪他,毕竟大势已去,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是人之常情。
他皱了皱眉,显然认出了我 「公主为何会在此处?」
我没有回答他,转身出了洞口。
他却追了出来,拦在我的身前。
「大胆!」我佯怒道。
他立刻跪了下来,抬头,直直注视着我。
毫无敬意,作为天家之女我刚要发怒。
他却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可是要回府?臣愿为公主效劳,护送公主。」
我有些诧异,缓缓将目光看向他。
一身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黑衣,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型,眉眼冷峻,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却意外的英挺俊秀。
仔细看之,他的肩膀竟在微微颤动。
我不知他有何目的,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将来威震沙场的白将军,胆子居然这么小吗?
我准许了他,毕竟他现在只是我府中一个小小的马夫,还奈何不了我。
回到府中,我立刻换下装束,并召集了府中所有下人:
「本公主以后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裴景的消息,如有违反,即刻命人拉下去发卖了,可听明白了?」
众人惶恐又震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皆低头称是。
「都下去吧。」我暗自扶额,折腾了一晚上。
至于白离,我心生一计。
我本欲大婚之夜出逃,再请求父皇让我与裴景合离。
现在……倒是有个更合适的理由。
他跪在我的殿中,很是周正。
此时却不敢抬头看我。
仿佛出了前世的一口恶气,我毫不留情的质问他:
「新婚之夜,你公主府一个小小的马夫为何会出现在新郎的后院之中?」
他抿着唇不说话。
意料之中。
我又问他:「你可知仅凭这一条,我便可断你死罪?」
「听凭公主发落。」
呵,骨头还挺硬的,不过我对于残害未来的国之重臣没什么兴趣。
「看在你今日护送本公主有功,死罪可逃,活罪难免,就罚你今夜守在此处,陪着本公主睡觉。」
听到此,他猛得抬头,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我微微勾唇,这一世,我不会让他与裴景有任何联盟的可能。
第二日,我于新婚之夜出逃,并在府中于马夫共处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更有甚着,传我与马夫早已欢好,于是在新婚与他私奔。
谣言就是这样,越传越离谱。
不过这正中我下怀。
父皇在寝殿大骂了我一通:
「当初是你非求着朕要嫁给他,现在你来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
父皇气的连自称都忘了,好在我早已准备好承受父皇的怒气了。
「父皇,儿臣知错了。」我态度诚恳道:
「之前是儿臣被猪油蒙了心才觉得自己喜欢裴景,现在儿臣已经不喜欢裴景了,还请父王做主,我与裴景的婚约作废,从此我与裴景再无瓜葛。」
「胡闹!」
「你可知你让裴卿颜面尽失,新婚之夜,妻子不在洞房,却和别的男子共处一室,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柄!」
「父皇,儿臣与裴景既并无洞房,此婚姻便不作数,我也并不是裴景的妻子。请父皇做主,婚姻作废,从此我于裴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啪的一声,父王将他的茶杯摔下,碎片飞到了我的额头,有一点痛。
我依旧跪着,没有言语。
以往我只要受一点伤父皇都心疼得不行,恨不得召集全太医院的人给我医治,我想要什么便会供手捧到我眼前。
可见这次我真的把父皇气得不轻。
最终父皇还是败下阵来,同意了我的请求,但也禁了我一个月的足,勒令我在公主府思过。
从皇宫出来,我便撞上了来上朝的裴景。
他俊美的脸庞十分憔悴,眼袋极重,像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他看见我,死灰的眸中终于迸发一丝光彩:
「娇娇……」
「娇娇你快告诉我,昨晚的事情并不是你的本意对不对?你只是被奸人胁迫,不得已才离开了我是不是?」
他像疯了般追问我,嗓音沙哑的厉害:
「没关系的娇娇,我会相信你的,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相信你的。你还爱我的对不对,你不可能不爱我了……」
我看着他如今的模样心里十分痛快。
「你错了裴景,我不爱你了,昨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他眼底寒光乍起,双目充血,一字一顿道:
「那个车夫有什么好的,他身份低贱,不过蝼蚁般的存在,如何比的过我?!」
我叹道:「裴景,你大可不必装深情至此,你自己想想,你真的爱我吗?你爱的不过是我手中的权势,我公主的身份,以及我能够给你带来的一切便利。眼见做不成驸马了,你才会大失所态,虚伪至极。至于白离,只要本公主喜欢,他的身份就是本公主可以给的。」
说罢,我便不再理他,径直走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的小公主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算漏了一个人。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寒风似乎一夜之间席卷了大唐。
我裹了裹身上的狐裘,距父皇将我禁足已一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