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别说脏话，别说脏话。”
陈帆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一边揉着腰一边朝我讨好地笑：“我就好奇，随便答应一句。”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我的理综卷子一把从陈帆桌子上扯了下来，“你当你的神去吧。”
但是我的心里面还是一团乱麻。
陈帆刚才那样子就像是加了电影特效一样，该不会……该不会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让陈帆那狗东西成为神明了吧？
耳边同学们小声琐碎的讨论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他们也在好奇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自己捏着笔的手指。
嗯！很好，没有像小说里面那样慢慢消失！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陈帆，发现陈帆……也在看我。
我注意到他白衬衫上被我踹出来的脚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哪个神明衣服上面还有脚印的？
我白了一眼陈帆，开始检查自己的试卷。
“舟舟，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好朋友兼同桌夏淼淼凑了过来，“你看大家都在讨论呢。”
现在高三上学期，大多数学科已经进入一轮复习，班主任的管理也松了下来，大部分同学都在讨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也好奇呢，我们听到的那个声音可以理解为广播，但是陈帆背后的光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对夏淼淼说：“你题做完没有？做完了就检查一遍，你考砸了你哥就该说你了。”
夏淼淼哀怨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到理综卷上。
我忽略班级里或是讨论我，或是讨论陈帆的声音，开始检查自己的试卷。
死陈帆，这次你就自己做去吧！
明明自己理综也很好，但是每次都不想动脑子抄我的！
“姑奶奶，是我错了不行吗？”
放学后我快步往家的方向走着，但是陈帆凭借他两条大长腿很快就赶了上来。
我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有种本能的厌恶，明明整件事情就像是一件玩笑一样，可是我真的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消失了。
我自动屏蔽耳边如同苍蝇一样“嗡嗡嗡”的声音，把地上一颗石子想成陈帆，一脚踢开了好远。
陈帆还在那边逗我，以为我只是发小脾气。
但是我脑海中，陈帆认真答“是”的模样重复播放，让我的解答理科题目无比流畅的大脑接近宕机。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决定和陈帆把这件事情好好说清楚。
我转头的一瞬间，和亦步亦趋的陈帆撞了个满怀，我的额头，磕在，嗯，他的上巴那里。
我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要往后栽倒。
陈帆个子高手也长，伸手勾住了我的肩膀。
陈帆扶着我，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揉着我额头刚才被撞的地方，问我：“没事吧？疼不疼？”
我抬头，借着幽暗的路灯看到了陈帆眼角还有点点水光，但是他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我的额头上，无暇顾及自己。
人中那块可比额头敏感多了，陈帆只会比我更疼。
我心头一暖，摇了摇头，问道：“陈帆，你当时说的，你要是能成为神明，可以失去我，是真心的吗？”
或许陈帆当时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吧，这个眼中只有我的男孩，怎么会舍得失去我呢？
可是我感觉到陈帆的手停了一瞬间，然后他依旧温柔地问我：“你想听真心话还是假话？”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问：“我想听真心话，要是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
陈帆眼中有一丝痛苦闪过，皱着眉头，缓慢而坚决地说：“为了……舟舟，我宁愿失去你，也必须成神。”
陈帆中间有一段话含糊而过，我一点都没听清楚，但是他后面说宁可失去我也要成神，我却听得真切。
脑海当中“轰隆”一声，某根弦一下子绷断了。
我挥开陈帆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帆。
陈帆俊秀的脸在夜幕中，像是笼罩了一层阴影，他轻抿着唇，嘴唇上面还带着刚才被我撞的红淤，十分认真地看着我。
这个和我认识十八年，恋爱两年的男孩，这一刻竟然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小学的时候，陈阿姨担心陈帆吃多了糖坏牙，一周只给他两根棒棒糖，陈帆会把两根全部留给我。
初中，陈帆会帮我教训那些开低俗玩笑的男生，一本正经地和他们说：“舟舟不喜欢这样，你们嘴再不干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高中，陈帆不知道从哪儿听到学校到家这条路上有流氓，于是他风雨无阻地送了我两年多。
这么好的陈帆，他说要失去我也要成为神明。
我眼眶一酸，高高抬起了自己的手：“陈帆！你混蛋！”
陈帆闭上了眼睛，没有一点躲闪的意思。
但是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忽然下不去手了。
我一边骂自己犯贱，一边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跑，我听见我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陈帆，我们分手吧。”
过了半分钟，陈帆的声音从我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
“好。”
跟着传来的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陈帆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一巴掌是我帮你打的。”
“对不起，舟舟，我承诺过不让你难过的。”
期中考试发生的事情也就维持了两三天的热度，很快就被遗忘了。
在高三学子的脑子里面，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东西，都只能保证一小会儿的新鲜劲。
不过夏淼淼事后还神秘叨叨找我，“舟舟，我和你说，我问过老刘了，理综考试的时候，我们学校的广播根本没有打开过！并且我哥他们班级也没有人听到这个神奇的声音。”
她还不知道我和陈帆分手的消息，我这两天对陈帆不冷不热，夏淼淼只是以为我们闹矛盾了。
我无意把我们两个分手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这也太丢人了，不是我白舟舟的作风。
我故作洒脱道：“不然呢？这么好奇，要不然我们去找走近科学栏目组来，好好了解一下。”
夏淼淼长叹一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说：“哎！走近科学是什么尿性你还不知道？节目组一定会说，我们听到的声音，是某个中二少年连接了无线电导致的，陈帆背后的光是阳光经过某种反射形成的，十分科学！”
夏淼淼最后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很明显没少被这个神奇节目无厘头的转折而毒打。
“对啊，你这不是说服自己了吗？”我笑着对她说。
夏淼淼还想说什么，我们突然感觉到，下课时同学们本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这种非比寻常的默契基本上只发生在一个时候——
果不其然，班主任来了。
班主任老刘领着一个皮肤白皙，长相甜美的女生走了进来。
我第一时间下了判断，是一个和我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女生。
我不知为什么，本能地把这个女生和自己作比较，并且……心中隐隐约约对她有些不喜。
“同学们，我们班级要来一位新同学，名字叫做姜伊。”班主任对我们说：“接下里请姜伊做自我介绍，大家掌声欢迎！”
班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姜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本来就属于可爱的风格，这么羞涩一笑，理综班里男生又多，一时间“哦喔”的叫声不绝于耳。
场面像极了大型猿猴返祖现场，我仿佛看到了一堆猴毛未褪的猿人，企图用叫声吸引交配的对象。
我下意识朝着陈帆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陈帆并没有做出没品地朝女生乱叫的行为。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姜伊，比所有男生都要认真地看着这个转校生。
这个眼神我从来没有从陈帆身上看到过。
和看夏淼淼的时候不一样；和认真打篮球的时候不一样；和上课听课的时候不一样……
甚至和看我的时候都不一样。
上午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我喜欢少年的脸上，他脸上的绒毛我都能清晰地看见。
但是这时候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叫做姜伊的转校生。
陈帆如此专注，仿佛要把姜伊刻入脑海当中，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前女友正在看他。
我们学校升学率不错，今年刚刚升成省重点，管理挺佛系，对于谈恋爱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