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朝公主,生来就在罗马,还没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
直到国子监的同窗自称自己是太后的孙女。
我惊了。
怎么还有人连奶奶都偷?
烈日高照,蝉鸣聒噪,所有学子都躲在廊下休息吹风,家里富裕的还有侍女书童切好西瓜倒好茶。
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大太阳下,晒得我脑子发晕。
害得我不得不罚站的罪魁祸首正坐在檐廊下,一手西瓜,一手果茶,一边享受公子贵女们的奉承,一边指我有鼻子有眼的挑刺。
我长这么大,就连当皇帝的亲爹都对我温言细语,生怕说话语气重了惹我哭。
敢对我指手画脚的,曲明敏是头一个。
要是按我以前的脾气,早让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只可惜我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就被东太后抓住把柄送去和亲了。
本朝有两宫太后。
我亲祖母西太后虽说是我爹生母,但先帝在时她只是皇贵妃,东太后是皇后,先帝在时被心性霸道的东太后压了一头。
她亲儿子谋反被囚禁,病死了,从此她更有心结
我爹登基后虽说奉祖母为西太后,但祖母不喜欢宫里的规矩,加上东太后母家参与夺嫡败落了,她怕留在宫里东太后身份尴尬,索性带上我这个最活泼的小孙女出宫躲是非。
这次东太后传出急病逼我们祖孙二人回宫,就是心疼自己的嫡亲孙女安和郡主,担心把她被选上和亲,这才拉上我,千方百计想把我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好在我祖母神机妙算,想到一出李代桃僵的妙计,选出一位自愿和亲的宗室女,到时候和我一同出席宴会,到时候就把那宗室女送出去和亲。
在迎接敌国朝拜大会之前,我都必须保证身份不暴露。
否则,还轮得到一个出身语焉不详的曲明敏到我面前吆五喝六?
我性子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原本我也不想和曲明敏有争执,和不相干的人生气,我犯不着,偏偏曲明敏到处找我麻烦。
见我第一面,她就处处挑我的词,一会儿说我身上的衣裳是不时兴的缎子,一会儿又挑刺我身上的翡翠水头不好。
这可是皇宫库房中的存货,再不好也轮不到曲明敏来挑刺。
再说,要不是为了低调,我恨不得把我的公主朝服穿来,我敢穿,她曲明敏敢挑刺吗?
我没理她,她更来劲儿了。
直接指着我的脸说我涂脂抹粉,完全不是来国子监读书,是来勾引男人的。
那一瞬间我算是动了曲明敏为什么针对我。
我一清嗓子:“嫉妒我长得比你美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怪累人的。”
曲明敏的脸色当场就和锅底有的一拼。
“谁嫉妒你了!就你这个穷酸货色,谁还把你当个玩意儿了?”
她急了她急了。
这可不就是让我说中了。
我一摊手:“我有这样的美貌,你嫉妒我也是理所当然。”
曲明敏那张不断往领子脱落香粉的脸堪称狰狞。
“你放屁,本姑娘身份高贵,还需要嫉妒你这个贱人,你们说,本姑娘和这个贱人比,谁更美?”
周围的公子小姐都奉承她,自然都说她美。
这也难怪,曲明敏自称是京城世家女,出手大方,不乏出自慈宁宫的御赐之物,甚至程诺国子监毕业后请众位学子参加皇室举办的桃李宴。
大家都把她当皇亲国戚,昧着良心说假话这事做的心安理得。
曲明敏满意的一点头:“看见没,本姑娘可比你美!”
话虽是这么说。
曲明敏的身体可比嘴要诚实的多,她那副爪子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直往我脸上薅。
还好我闪得快,不然就破相了。
暗中保护我的大宫女当下飞出几枚暗器,打的曲明敏嗷嗷乱叫,我笑的肚子疼。
然后就被曲明敏告黑状告到先生哪儿。
我从没想过,国子监的先生竟然这么势利眼,就因为曲明敏送了他一块鲁磨,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是我主动找曲明敏的麻烦。
不由分说就把我罚去太阳下站着请罪。
我猜要不是我爹去年发的一旨律令,明令禁止在国子监让学子行大礼,这位人间极品先生高低要让我跪在太阳底下。
正午的日头晒得我脸色发白,身体晃晃悠悠。
一块石头骤然砸到我腿窝。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一副狐媚样,站都没个样子!”曲明敏拍拍手,还不忘啐我一口。
我差点没忍住直接自曝身份,再让我的暗卫把她吊在屋檐下暴晒个几天几夜晒成人干出气。
可惜我不能。
我可不想被抓到错处,被逼着嫁到敌国。
我忍。
阳光越来越烈,我几乎要站不稳,牙关都打颤。
一顶伞盖在我头顶。
“叫你傻站着你就傻站着,在行宫怎么没见过你这么乖?”
桀骜的声音传进耳侧,我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景元,你今天救我,我以后一定不在王妃姨母面前说你坏话了。”
他欠欠的一揉我脑袋,“小爷还怕你告状?”
“开玩笑,我超勇的。”
我靠在他肩上,站都站不稳,“别说废话了,快救我。”
他噗嗤一声,揉我脑袋的力度更大。
“行了,跟小爷一起吃午饭去吧,小爷包你没事。”
景元把我背在身后,正打算走。
先生屁颠屁颠挡在他身前:“你是谁,谁准你把这个不敬之徒带走的?”
景元仿佛看傻子,低声问我:“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敬之徒?他确定不是在说自己?”
我一抹脸,“我祖母没同你说?”
景元摇摇头,我只好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
我解释的行为在有心人眼里,妥妥的是咬耳朵。
曲明敏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小腰一扭一拐的凑上前,声音软的能掐出水,哪里还听得出来方才骂我的疾言厉色?
“景公子,您怎么来了?”
她一瞪先生。
先生立马熄了火,低声问:“景公子?”
“景公子您都不知道,那可是云骑军的继承人,辅佐圣上登基的头号功臣,未来……还要做皇家驸马的。”
我没来由的脸上一红。
谁……谁要嫁给景元这个嘴欠的家伙啊。
我的驸马一定要好拿捏,才不要这个从小欺负我到大的混蛋呢!
“你脸红什么?”
红着脸的曲明敏看我一脸娇羞,一副恨不得要把我活吃了的表情。
“人家景公子未来是要做驸马的,你一个穷酸土包子有什么资格跟景公子卿卿我我。”
我正要开口。
“谁说我未来要当驸马的?”景元突然出声打断。
我心里一怔。
景元,不想娶我吗?
我想去看他,可看不到他的脸。
他瞥了曲明敏一眼,嫌恶的躲开身:“长得丑就要有自知之明,别来倒小爷的胃口。”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曲明敏脸色发白,气的直跺脚。
看她气急败坏可比我自己受奖赏还开心。
景元笑我小孩子心性,幼稚的可以。
我追着他闹了好一会,晚些时候才回的房。
一推开门,一盆水对着我的脸泼了过来。
我来不及躲闪,整个人被泼的像落汤鸡。
曲明敏大叫一声,同其余几位贵女笑作一团。
“你们说,这么一泼,狐骚味儿是不是少了不少?”
我捏紧拳头,“你什么意思?”
曲明敏叉着腰,用力踮起脚用鼻孔看我。
“字面意思啊,我们房里来了条骚狐狸,可不得好好用水洗一洗,免得狐狸骚味儿祸害大家。”
“谁知道这骚气有多厉害,会不会勾的书院的男人丢了魂儿?”
她一边说,一边让人用水泼向我的卧榻,被褥湿透,若是这么睡一晚,妥妥的要感冒。
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
何况本宫的脾气一向就不好。
我低头走进寝室。
曲明敏一群人对我指指点点。
“你们说她像什么?”
“她好像一条狗哦!”
“是啊,像丧家之犬!”
曲明敏捡起地上的鞋子丢到我身上。
“跪下给本姑娘舔鞋子,说不定本姑娘心情好,赏你一床新褥子。”
“看你连丫鬟都买不起的穷酸模样,想来也买不起褥子吧。”
我抬起头,突然朝她们一笑。
“你笑什么?”
“笑你们,自不量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