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晏最尊贵的河婧公主,也是最受皇室宠爱的小女儿。
忠勇侯府的小公子宁劼是我的心上人,可成亲当日我却要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城楼之下,他万箭穿心,我如展翅的蝴蝶翩翩坠下。
有些爱一旦开始,注定不得善终。
皇城破,宫人们逃得逃、死得死,昔日的辉煌景象只余一片荒凉。
婢女阿元紧紧的攥住我的手臂,将我死死按在花丛里,不让我被闯进来搜查的羽卫军发现。
尖锐的花刺深深扎进我娇嫩的肌肤,一道道红痕刺目却让我感受不到疼痛。
“河婧公主应当就在宝乐宫中,搜!”
曾经最信任的下属,羽卫军赵择,原来也是宁劼的人。
我的身子又往里被推了些,整个人都被月季包围,可是现在入鼻萦绕着的只有浓重的血腥气息。
宝乐宫的宫人们都被屠尽了。
紧接着,一阵兵戎声交戈,透过花丛间隙,能看到穿着银色羽卫服的赵择带着散兵离开。
“公主,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盛将军。”阿元小声提醒。
我多少松了口气,扒拉开月季,狼狈的从花丛中爬了出来。
“河婧公主,尔等奉太子之命,前来救公主出宫!”盛开恭敬抱拳。
明明皇城破,输赢胜负已经非常明朗,他何必还对我这么个落魄公主如此恭敬,岂不讽刺?
又一想到曾经大哥哥笑谈,说盛将军倾慕我已久,让我与盛家缔结,可那时候我只觉得武夫莽撞,不如文官诗情画意,竟是羞辱了盛开,让其当众下不来台。
如今想来,当真荒诞可笑。
我一身喜服,瑟瑟发抖的站在院子里,望着已被摧毁的差不多的宝乐宫,整个人出奇的冷静,“太子呢?”
这时的我尚且保留一丝希望,大哥哥前不久被父皇派去治理河患不在京城,应当是没有受到宫变之扰的。
盛开声线颤抖,头更加低了,“太子,已身殒战场了。”
可谁知道大哥哥为了参加我的婚宴,早在前一天就回京了,只是我沉浸在成亲的欢悦中不得而知罢了。
太子身死,大晏再无希望了。
现在,我心已死,只想和宁劼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同归于尽!
“你们带了多少人?”
“五千精卫。”
我深吸一口气,不过五千精卫,如今遍宫都是羽卫军,足足数十万人,可谓是以卵击石!
“现在宫城外领兵的是何人。”
盛开深深的凝望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忠勇侯府,宁劼。”
羽卫军已经遍布皇宫,可忠勇侯府的亲兵还在城墙外。
因为皇室里还有她尚存,帝后死讯未昭告,所以宁家人为护清名只能镇守在宫墙外。
就在刚才,我还是全大晏最尊贵的待嫁新娘,仅仅一个时辰,我的喜服脱下,由盛开护卫着站上城墙,和自己的未婚夫婿兵戎相见。
我穿着素日最爱的琉璃彩翎裙装,赤脚站上了城墙。
脸上、手臂上都是大小不一的刀剑划痕,血迹都已经凝固在我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目。
宫城破,皇族灭,人人都想抓住我这位最尊贵的河婧公主找未来的新君宁劼讨赏。
盛开寡不敌众,为了护卫我到城墙,已经损失惨重了。
“公主,帝后皆已自戕,你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宁劼身旁的将军叫嚣,“你的兄亲姐妹,皆已被斩杀于乾元殿前祭天!”
我心微疼,原来亲人们都已经走上了黄泉路。
不知道是伤痛到已经麻木,还是知道他们的丧讯感到如释重负,我竟然还能笑出声。
身侧拿剑指着她的羽卫军们都莫名向后退了一步,以为河婧公主受刺激疯了。
“我们敬你是宁世子未过门的妻子,若你肯降、大开宫门,我们可饶你不死!”
我听了这话,几乎要笑出泪来,“饶我不死?”
“宁劼!”我的双眸如刃,死死的凝望着城下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宁劼,“我最恨有人骗我。”
我赤脚踩上高栏,脚底已是一片血腥泥泞,疼痛到麻木,无人阻拦。
我缓缓抬起手,宁劼以为高傲一世的河婧公主要做傻事,急忙策马上前,紧张得连进了圈套都不知道。
眼见他靠近,我缓缓勾起唇角,将手一放,血腥的花朵儿瞬间绽放在宁劼的身上。
翩翩如玉的贵公子,眼眸中最后映出的景象,便是他要过门的美娇娘脸上薄情的笑和眸中无情的恨。
原来万箭穿心,是这种滋味。
大晏皇帝老来得嫡女,在我前面已经有五位嫡亲兄长了。
我自幼就是最受宠爱的,连后宫第一人丽贵妃在我面前都得哈着腰走。
奉天殿前,我刚打发走了前来哭哭啼啼的妃子,想要寻父皇一起去斗蛐蛐,就见大哥哥神色慌张的从殿中走出。
“河婧,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不服气,双手叉着腰道:“做什么你能来,本公主就来不得了?”
大哥哥余光瞥见我手中的一笼蛐蛐,就知道我这个当朝长公主又没什么正事了。
“你来的正好,十一弟又被父皇训斥了,你去说不定还能免他一顿刑法。”
要论混,比我这个河婧公主更混账的,当属十一皇子晏祺。
今日他因为拿蜈蚣戏耍了父皇的新宠冯婕妤,被父皇罚跪在奉天殿的院子里,说是要动用祖宗家法教训这不孝子。
我刚进殿瞧见那动静,吓得拔腿就跑,大哥哥早就发现我的意图,将我领子一提,拎在原地双脚悬空。
“父皇,河婧求见。”
大哥哥抛下这么一句,便将我一把推进了殿中,自己却转身没了人影儿。
见到我,父皇脸上的表情瞬间不同了。
“宝儿,快过来。”
“皇妹……”
得了父皇的宣召,我才提起裙摆翩翩入内,直接无视了跪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十一皇子。
可是才走近,我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位男子,称得上是面如冠玉、气宇不凡,我对他分外熟悉却也觉得陌生。
多年不见,宁劼似乎有所不同。
父皇满心欢喜的拉着我的手,我都快十六了,待我还如小时候一般宠溺疼爱,“宝儿,蛐蛐多脏呐,你若喜欢花鸟鱼虫的,父皇给你去搜罗好看的花蝴蝶可好?”
有外人在,我表现得也比平日收敛些,“谢父皇。”
父皇带着我坐到了他的龙椅上,毫不避讳我是个女儿家,他常说我若是个男儿,太子殿下这个位置就没大哥哥什么事儿了。
父皇指着疆域图上一块肥沃的封地,“你已过及笄之年,也要成婚嫁人了,这块封地原是留给你二皇兄的,如今父皇便指给你了,开心否?”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河婧虽是长公主,以后也有太子皇兄撑腰,可都没有这块封地来得实在呀。
堰州土地肥沃、兵马充足,人人眼红的宝地。
拥有堰州,就等于背后拥有了四方州主的支持,以及十万雄兵。
一直充作背景板的宁劼眉心一动,看向了这个传闻中的河婧公主。
届笑春桃,云堆翠髻,唇绽樱颗,榴齿含香。纤腰不堪一握,珠翠辉辉,满额鹅黄。
河婧公主的风姿果然如民间流传的那般惊艳,让一般贵女望尘莫及。
“这是宁世子,忠勇侯府家的,刚从江州求学归来。”
父皇好像这才想起宁劼这号人物,向我较为隆重的介绍了一番,“宁世子比你大上五岁,却已经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了,你可要好生向人家讨学。”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宁劼,三年前宁劼离开京城,我还为了他茶饭不思了许久,日日央求大哥二哥带她去江州以慰相思苦。
没想到才刚忘了他这人,宁劼又回来了,还比从前更加优秀、生得更俊朗了。
“见过河婧公主。”宁劼向我行礼,我微微避了开。
打量着宁劼的衣裳,看样子是向父皇求到了一官半职,前来谢恩呢。
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我抬眸直视其目,“你就是宁劼。”
这是肯定而非疑问,我断定宁劼不识自己,更不知道我曾经默默爱慕了他许久。
不料,宁劼回以微笑,意味深长道:“河婧公主,好久不见。”
忠勇侯府内,宁劼与其父忠勇侯对立而坐,各持一盏茶,不似父子、似主臣。
“正如父亲所言,河婧公主受宠的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