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到了妈妈年轻的时候,帮她找了一个好归宿。
妈妈苦了大半辈子,归根结底还是选错了男人。
窝里横,窝外怂,我爸一辈子也没能有个出息。
但若只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要倾尽家财穿越过来。
只要最后她能幸福,我消失了也没关系。
我爸消失了。
他耍了一辈子酒疯,当了一辈子烂人。
最后落得个生死不明,尸骨无存的下场。
也倒是合情合理。
相反,我妈却不依不饶。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她被打骂了半辈子,却因为这么一个男人的失踪,几乎崩溃,卧床不起。
在得知穿越技术成熟的消息后,我妈才重拾希望。
她迫切的希望我回到从前,去拯救她,拯救她的爱情。
于是,她终于告诉了我,她藏在心里,难以启齿的伤疤。
本来他们是村里人人都羡慕的一对。
故事转折在他们去登记领证的前一天。
于是,为了多了解当时的情况,我故意提前了三天来到了五十年前。
这个时候,我妈才二十岁,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可刚到这儿,我就被一辆自行车给撞趴下了。
车上的一对男女看我摔了,赶紧下来扶我。
「妹子?妹子,你没事吧?摔哪儿了?」
说完,又转头对身后的男人狠狠地呵斥了一声:
「你咋不知道看路呢!俩窟窿眼出气的?」
女的身材偏瘦,皮肤很白,扎着俩麻花辫,脚上踩着手工制作的布鞋,布鞋上沾了些灰尘。
我抬起头来,发觉女人的脸很好看,青春年华的样子,五官精致,让我觉得很熟悉。
这是我妈,是年轻时候的我妈。
而我妈的态度,让我有一瞬间的愣神。
我记忆中的她,脾气不大,唯唯诺诺的任人欺负,村里那些个老婆子都欺负她。
她也从不敢反抗我爸。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花白的头发了,更别说脸上那深如沟壑的皱纹。
现在的她,却活泼大方,颇带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底气。
我挣扎着爬起来,余光瞄到一个青年站在一边捣鼓自行车。
长得不高,看着老实,那是年轻时候的我爸。
「妹子,你没事吧,都怪我们没看路,就这么就把你给撞了,看看伤哪儿了?用不用送你去镇上看看?」
我妈说的诚恳,眼里闪着点点光亮,那是后来的她所没有的纯真。
「没啥事,就是摔了一下而已。」
我妈低头看了看我红肿的腿,转过头去跟我爸说:
「张郝,上次我给你买那药还有吧?去你家给人家妹子上点药。」
「还有还有。」
我妈一笑,边走边拉着我说:
「走走走,快去给你抹点药,那药可好使了,前些日子他被牛撞了屁股蛋子,这才几天,都不喊疼了……」
我看着她毫不避讳,一点儿也没有女孩子家应该有的娇羞,心里不由得后怕。
难不成……
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
路上,我观察到,我爸沉默寡言,却难掩兴奋。
像是有什么喜事。
我也忍着没问什么,怕他们以为我来路不明,别有所图。
我要想办法留在他们身边。
到了家里,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我仔细看了看,院子很大,却啥也没有,空落落的。
屋里也没个像样的家电,只摆着一张被岁月侵蚀的不成样子的桌子和几个长板凳,看起来有些寒碜。
不过怎么也比村里那些黄土糊起来的房子强。
没想到
以前我爸家里这么有钱。
这样看来,要不是我爷爷奶奶走得早,或许家里还能更富裕一些。
我妈招呼我坐到了凳子上,让我爸打了盆干净的水,轻微擦拭掉我腿上的石子之后,这才拿出那一罐小小的跌打药酒。
我挺开心的。
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她给我抹药是什么时候了。
我扯了个谎,跟他们说我是来投奔亲戚的,却不小心把地址丢了,这会儿又受了伤,于是就问我妈能不能让我在这里住几天,等我打听清楚了再走。
我妈也大方,跟我说没问题,说他们毕竟撞了我,留我吃几顿饭也是应该的,只要我不嫌弃饭糙就行。
上完药,看看时间,也已经到了晌午了,于是她就去厨房里忙活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剩下我和我爸,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
看我妈走了,他本想跟我说几句话,却又不知为何低下了头。
村里人都知道他好欺负。
连带着我妈和我,都不被人放在眼里。
像是掩饰什么,他赶紧给我倒了杯茶水。
「你……你来……」
「你们结婚了?」我冷着脸问他。
我爸看我没给他好脸色,兴致缺缺的跟我说。
「哦,还没。」
听到这个回答,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幸亏没领证,我还有时间。
不过想起他喊我妈的那句话,我又有些不高兴。
「没结婚就喊人家媳妇儿?」
真不知羞耻。
我爸低头,「她一定会嫁给我的。」
「你倒是挺自信?就不怕哪天她反悔不嫁给你了?」
听我说这话,他立马抬起头说:「不怕,我不会放弃她的。」
看着我爸那么笃定,我心里倒是有几分动容。
只是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儿时的拳打脚踢,如今看到这张脸,也并没有多亲近。
「还没领证呢,别那么自信。」
想成为我爸,得先过我这一关。
我爸笑着低下了头。
「快了,过两天我俩就去领证了……」
我心里一紧,刚放下的心就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了时间,但我再次听到他如此笃定的语气,我心里竟然没了底气。
我的时间不多。
我要搞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爸顿时吓了一跳。
「你咋了?」
我瞪了他一眼,脑子里全是小时候他对我拳打脚踢的画面。
不仅如此,在我还没成年的时候,他就已经给我找好了男人。
那个男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又丑又胖的老光棍。
他,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父!
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我一瘸一拐的朝着厨房走去。
我不能让我妈重蹈覆辙,更不能让自己再经历一遍不堪的童年!
此时此刻,想起来时我妈的叮嘱,我突然起了异心。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让我妈再嫁给我爸。
她值得更好的。
到了厨房,看着我妈忙碌的身影,我忽然冷静了下来。
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她们都以为我只是个过路的,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我只能打心理战,慢慢周旋。
非得拆散了他们不行!
「我来帮你吧。」
我妈看我一瘸一拐的,赶紧让我坐下,说我来干什么?她自己干就够了,让我好好歇着就行了。
我跟她客气了一番,才发现我扭不过她,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身边。
像小时候一样。
她还是熟悉的样子,只不过身板更挺拔了,整个人也不似我印象中的那么怯懦无助。
现在的她,自信,开朗。
看着看着,我的视线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我妈一边忙活着,一边跟我唠嗑。
「对了妹子,你叫啥?」
我咽下情绪,回答她:「张浅浅」
「这名字真好听。」
她说着笑了,手里还不停的切着大白菜。
钝了的刀刃切在木墩子制作的菜板上,发出模糊不清闷哼声。
「你妈怎么给你起的名儿啊?是不是也跟别人似的翻那个啥典?」
我笑了笑:「新华字典」
「对对对,就是这个典。」
她说完,看了我一眼,眼里亮亮的,闪着懵懂青春的光。
「那你妈为啥给你起这个名儿啊?」
说完,她双手利索的拿刀在菜板上一滑,刺啦一声,那切好的白菜就被稳稳的放进了盆里。
我回答道:「我原以为,是因为我妈觉得我爸欠她的,才给我起的这个名字。」
「没想到,原来心中有愧的,是我妈。」
我刚说完,她上扬的嘴角瞬间下垂,手里的活儿停了下来。
她拿着那把菜刀,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她被我爸骂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无助,又无措。
我笑了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看我不在意,也没那么拘谨了,大大方方的跟我说:
「我叫王一娄,我妈那年背着箩筐上山挖野菜的时候生的我,就叫我一娄了。」
她说完,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很单纯。
现在想想,小时候村里人说的闲言碎语,真的戳碎了我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