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那日,姐姐眉间一点红,视为大吉。
而我同样的胎记却生在脖颈,视作大凶。
从此顶着灾星之名,受尽折磨。
重生后,我的胎记竟也移到眉间。
这下好了,谁还分得清我和姐姐。
既说我是灾星,那我便做回灾星。
我叫姜婉宁,姐姐叫姜婉晴。
出生那日,姐姐眉间一点红,视为大吉。
而我同样的胎记却生在脖颈,视作大凶。
听说父亲姜照只看了我一眼,就乱了分寸,连忙跑到祖祠摆阵卜卦。
结果不得而知,但自那之后,姜照便将我丢给马夫照看,不闻不问。
虽是双生子,但我和姐姐的日子天差地别。
她是人尽宠爱的姜府小姐,才貌无双,贵人命格。
我是姜府的灾星,克死生母,罪孽滔天。
但明明是姜照为了卦象上所谓的祥瑞双珠,才一碗催产汤让母亲提早分娩,害死了她。如今却将罪行归于我头上。每每醉酒,便将我绑在马棚,对我拳打脚踢。
外人传他是思妻情深,但我知道,他发疯本就不是为了死去的发妻,只是恨自己怀才不遇,不能升官发财。
至于姜婉晴,她只会在外人面前表演姐妹情深,说什么血浓于水不计吉凶。
实则她心里恨透了我。
恨我一个命格低贱之人,怎配拥有和她一样的倾国美貌。
每每在姜府看到我,她都要佯装对我嘘寒问暖。但隔天便会对外称病,卧床不起。
姜府上下一准儿就会传是我不知避讳,冲撞小姐。姜照知道了,则一定会断我食粮,以示惩戒。
下人们更是狗眼看人,在姜婉晴那里受了苦,便会在我身上泄愤。
谁让我和姜婉晴,除了那处胎记外,生的别无二致。
后来,姜府迁至庆国,姜照走了狗屎运,意外结识了庆国公。
庆国公年逾六十,性情古怪,尤爱玩弄床笫间的变态把戏。姜照便投其所好,不时送些年轻貌美的歌伎进去,而送进去的大多有去无回。
老东西膝下无子,又看姜照对其百般讨好,便动了收姜照为义子的想法。
姜照察觉后,更是卖力。
可庆国地小人少,貌美的年轻女子本就不多,思来想去,他将目光看向了姜婉晴。
论美貌,庆国谁人能敌姜婉晴呢?
姜照寿日那日,庆国公入姜府做客。
姜婉晴依姜照之命,在寿宴高潮时入席伴舞。
一身紫云纱,勾勒出姜婉晴玲珑身段。在丝竹相伴下,姜婉晴目光流转,举手投足皆是纯真可人。
见惯了歌伎一向讨好的风尘感,姜婉晴的出现,让庆国公大开眼界。
此等仙人,只应天上有。如今却一尺之遥。
杨柳腰,芙蓉貌,袅娜舞姿直勾的他,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壶里的女儿俏。
“此等女儿是谁家的?”
庆国公明知故问。
男人间的默契不必说透,姜照殷勤的趴在他耳边,一番耳语后,庆国公眉飞色舞,仰脖又灌下一杯美酒。
毕竟今夜漫漫,还有的是迤逦风光等他来瞧。
我趴在窗外,偷看姜婉晴为他们起舞,庆国公那恨不得用眼神为她宽衣解带的神色让我一阵阵作呕。
等到姜婉晴退出宴席后,我自作主张的拦下了她。
“庆国公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要留意些。”
姜婉晴一如往常,对我温柔有礼。
“妹妹说笑了,男人看我的眼神,不都如此吗?”
“你要当心。”
“好,是要当心了。”姜婉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回了房。
还不及我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脑后一记闷棍,让我失去意识。
直到周身传来剧烈的疼痛,将我唤醒。
我努力睁开眼,眼前却被人用红绸蒙着,看不分明。只知道有一黑影,在我身上蛮力的冲撞。酒臭味直冲我的口鼻。
我想要伸手推开,却发现自己手脚早被缚在床边。
那黑影一边用力,一边喊着“可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刚要喊出声,却被他一手卡在喉咙,喊出来的“救命”都化作了呜咽。
只听得黑影自说自话。
“对,你叫姜婉宁。姜照席间便告知了我。”
“姜婉宁,好名字。”
我眼前闪过姜婉晴的模样。
原来当时她的莞尔一笑,皆是对我身为鱼肉却毫不自知的奚落。
离开前的那句“当心”,原就是说给我听得。
庆国公心满意足离开的第二日,便请了恩准,正式收姜照为义子。
姜府一派欢天喜地。
我则拖着一身伤残,被赤条条的送到偏房养病。许是看我还有些用途,姜照生怕我死了,日日命人为我强灌汤药,监视着我的举动。
怪我命硬,地府一游后竟逐渐恢复。
身上未留疤痕,但心里的伤狭长又恐怖。
那晚身上的黑影,扑在口鼻的酒臭,和留在每一寸肌肤上已看不见的齿痕,时常从这缝隙里涌出。
让我夜夜难安。
好在庆国公不久便死在床上,听说是和三个歌伎缠斗中暴毙而亡。我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再次被他压在身下。
姜照以义子身份,继承了庆国公的官爵和家产,一时风光无二。
他自觉前半生虽怀才不遇,但如今升官封爵,定是踏入九紫离火运,是大器晚成的命格。于是趁热打铁,攀上了太子的高枝,早早给下一任庆王纳了投名状。
这其一便是将姜婉晴送给太子。
姜婉晴大婚那日,三书六礼,十里红妆。
姜府上下都得了皇家恩赏,各个喜气洋洋。
只有我,被囚于偏房,交由下人严良看管。
因为今天是姜家大小姐的头等喜事,我这灾星不得冲撞。
更是因为,我是姜照和庆国公勾当的知情人,姜照来不及杀我,但有的是方法捂住我的嘴。
严良与我年龄相当。
姜照的亲信离开后,他便自作主张拆了我的铁链。
“你不怕我跑出去惹事?”
“女孩子娇贵,这铁链粗糙,戴久了会留疤。”
我瘫在床上,无声地笑出来。
残花败柳之躯,有生之年竟也听得到这样的话。
严良见状,紧张起来。
“小姐,可是我说错话了?”
更好笑了,姜府还从未有人称我一声小姐。
“你不知道我是这府上的灾星吗?”
严良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只知道于农人,水火无情是灾,于路人,强盗匪徒是灾。小姐只是安生活着,哪里算得上灾。”
倏地一下,心里的伤像被人擦了药,钻心的痛。
但不是因为被撕裂,而是被缝补。
这些话,于旁人如风过无痕,于我却是久旱逢甘霖。
那日屋外的锣鼓喧闹了整整一日,但我却少有的睡了个好觉。
三日后,姜婉晴的回门宴。
她嫁的风光,过去恃宠而骄,如今更不可一世。
她搀着姜照,撒娇道:
“太子府人人都传我还有个双生妹妹,连太子都有所耳闻。若有一日,让父亲再送她入府,可想好要如何做事吗?”
姜照心知肚明,太子妃意有所指。
姜婉晴可以把他继续当生父,但姜照,可不敢再随意将太子妃认作女儿。
他恭敬回道:
“贵人尽可放心,姜婉宁身患恶疾,不日便会撒手人寰。”
“自古红颜多薄命。”姜婉晴冷笑道,“命格低贱,却还要和我生得一样,活该做个短命鬼。”
“贵人说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