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十月怀胎生了个小猫孩。
人不人鬼不鬼,毛茸茸的猫脸上竟是婴儿的五官。
我爸失心疯地把怪胎当儿子养。
有天他说“弟弟”肚子饿,第二天我奶便消失不见了……
我爸是村里远近闻名的虐猫爱好者。
因为镇上有很多猫狗肉馆,他常常去偷猫然后刮皮卖肉。
他说,猫是世界上最烦的动物,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心里发毛,一到春天发情整日嚎叫,他这么做只是为民除害,顺便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可我却觉得他很虚伪。
我家隔壁就住着一位杀猪匠许大叔。
他告诉我。
政府有规定,出于人道主义,宰杀家禽必须先割破血管使其快速死亡才能进行下一步分解。
“上次我杀的有只猪喉管没割破,整整惨叫了半夜,我还被村委会的人给罚了200!”
但我爸不是这样。
他嘴里说着反正都是附近流浪猫,整天东窜西窜找不到东西吃,还不如一刀痛快早日升天,趁早下辈子做个人,可他每次杀猫的过程都要持续两三个小时。
他先是拿管捅猫的生殖器,害怕猫发出声响太大就用铁丝牢牢绑住猫的嘴。
后是用火燎猫的眼睛,毛发,切断猫的四肢和尾巴,等猫经过残酷的折磨后只剩一口气了,连叫都叫不出来再举起刀一刀一刀地刮皮割肉。
整个过程,猫都是睁着眼睛活生生硬撑的。
对了,有一次他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了一瓶硫酸,他把硫酸都倒进猫的胃里,猫痛得在地上不断打滚,硫酸腐蚀的糊臭味瞬间在院子里传开,我爸站在一旁就那么看着,笑得可开心了。
不过后来他再也没那么做了,因为浇过硫酸的猫肉馆子不收。
这天,我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到细细碎碎猫的惨叫声。
我知道是我爸又开始了。
低着头,我拢了拢肩上的书包,快步穿过院子,不想再看到那些血腥可怕的画面。
“站住!一天天只知道吃的赔钱货过来给我把这些贱猫的尸体收拾了!不然我打死你!”
因为我是女儿身,重男轻女的我爸一向瞧不惯我。
此时,他不在乎地把手上的猫血随意擦在裤腿上,从兜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指挥着我帮他处理虐杀现场。
我的手都是抖的。
因为这次不是一只猫,而是一窝猫。
一只刚生了小猫崽的三花母猫肚子里,屁股里,嘴巴里全是她的孩子们。
而母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鲜血淋漓,死不瞑目。
“呕……”
看到这一幕我生理性地反呕,随后便被我爸一脚踢开,用烟头重重踩在我的手臂上,骂道。
“没用的东西!滚开!”
好。
我默默流泪,忍着手臂被灼伤的疼痛回到了屋里。
屋里我妈挺着个大肚子见我哭连忙把我拉过去护在怀里。
“怎么了,是你爸又打你了吗?别怕,媛媛,等妈妈生下了弟弟,你爸就开心了,有了弟弟,他就不会打我们了……”
是吗?
我满眼眼泪,抬起头傻傻地望着我妈。
弟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管弟弟什么样子,爸爸都会喜欢吗?
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我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被我爸虐杀的猫。
目光停驻在妈妈大得有些恐怖的肚子上。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我妈怀孕快八个月了,本来连续堕了三次女胎的她被医院宣布再也没法怀孕。
可就在有次我把唯一一只爸爸喝醉酒忘了拿去卖的猫尸体放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埋了之后,我妈的肚子便扑通扑通地大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此事。
村里人只夸我爸爸有能力,旱干的地皮还能强行播种。
可我知道,槐树通阴,槐树下埋葬死物,怨气聚集,称为大凶。
我妈生孩子那天,我爸为了省钱没去医院,叫村里的产婆来帮忙。
屋里惨叫连连,我爸却站在门口拍着胸脯说有神仙托梦这胎必定是个男孩。
“那可太好了!我们老林家终于能有后了!这个臭婆娘也终于有点用了!”
我奶边笑边说,眼睛都快笑没了。
而我躲在墙角不敢出声。
妈妈的肚子大得可怕,上次去寺庙许愿,庙里算命的和尚指着我妈的肚子,眉毛皱起,不断用铃铛左右打转,如临大敌。
“施主,你怀的是邪物!再不打掉可是要害你全家满门的!”
“不,不可能,这是我儿子,你个假和尚看不懂就别乱说话!”
“媛媛,走,我们走!”
我妈不信,冷着脸骂和尚神神叨叨,还不准我把这事说出去。
她拉着我硬出庙子的时候,我看到和尚不忍地摸了摸手上的佛珠念道。
“我佛慈悲,冤有头债有主,你既已带着怨气托生,那就做点该做的事吧……”
从那以后,我常常背着妈妈去寺庙找和尚,为了给肚子里的弟弟化解怨气,我每天都从庙里的锅炉里烧过的高香带回家偷偷冲水给妈妈喝。
只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我妈正在屋里生孩子,声音已经疼到如那些在爸爸手里惨死的猫叫了。
没多久刘产婆浑身是血地冲出来大喊道。
“哎呀,要死啦!要死啦!”
“谁要死啦?!刘婶儿,你别吓我,里面可是我的宝贝金孙啊!”
当时我爸烟瘾犯了等不及出去买烟,只剩我和我奶在院子里。
看刘产婆那副神色匆忙的诡异样,我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我也跟着着急。
我妈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要不是她次次护着我,嘴上说着等我长大了找个有钱人换彩礼钱,我爸和我奶可能早就找个人贩子把我给卖了。
现在我扶着我奶,逮着刘产婆的手问。
“刘奶奶,我妈妈,我妈妈她……”
“哎呀!你们还问什么,赶紧去卫生院叫医生来!现在产妇难产,我最多只能保一个!想要两个都活只能找医生!”
“一个?那还想什么,肯定保我孙子啊!”
“对!保!保我儿子!”
讽刺的就是在刘产婆问保大保小这一刻,我爸走进门和我奶异口同声准备放弃我妈。
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他们也无济于事。
最后,我弟弟出生,我妈躺在床上剩一口气。
我心里惶恐不安只能跟着爸爸走进那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
“儿子,我的宝贝儿子!”
不出意外的,我爸丝毫不管我妈的死活,只顾着去抱襁褓中的婴儿。
那是他的儿子。
是象征他能传宗接代的儿子。
我扭过头去不愿看这恶心人的画面。
可下一秒,我爸傻了。
透过他高高举起的手臂,我瞅见那襁褓里所谓的弟弟居然人不人鬼不鬼。
毛茸茸的猫脸上竟是婴儿的五官!
“这,这是……个猫孩?!”
看到这一幕的我奶站在房间的门槛上瞳孔放大,嘴巴大张着。
猫孩是什么?
猫孩就是怪物!是怪胎!
放在过去这种孩子是要被拿去打死然后一把火烧掉的!
生出孩子的人家也是要被全村人嫌弃,视为不祥物,连家门都要绕着走的!
“儿啊,快,快,趁人不知道,现在就把他打死埋了!”
我奶担惊受怕不断叫嚣着,完全没了一开始生了个金孙的高兴劲。
而我爸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只有命悬一线的我妈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撑起身子声嘶力竭地冲着我爸吼。
“天杀的林大宋,这都是你造的孽!你害的那些猫投胎转世把你儿子给杀了!”
“我告诉你,等我下地狱,我变成厉鬼也要你不得好死!”
……
就这样,我妈死了。
死在了我弟弟出生的那一天。
我妈的葬礼办得很是简单,一口薄木棺材拖到后山的野竹林里随便埋了。
没有墓碑,什么都没有。
一如当初她被买来的时那般干干净净。
村里人都以为我妈是难产一尸两命。
殊不知那个猫孩却被我爸给偷偷藏了起来。
他中了邪的一般偏说这是他的儿子,谁都不能动,包括我奶。
对于唯一知道真相的刘产婆也被他用卖猫肉赚的一千块给打发了。
我还记得我妈撒手人寰的时候。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拼着最后一个口也要从爸爸手里把弟弟给抢走。
地上满是她蜿蜒趴着前进的血。
“林大宋,我求你了,你听我的,听妈的,把他给杀了吧!要不然你们都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