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李山青是在幼儿园，他正因为尿裤子而崩溃大哭。
他从小就长得奶乖奶乖的，要不是有我这个幼儿园扛把子罩着，怕是要受不少欺负。
他喜欢跟在我身后，用那双湿漉漉的小狗眼看着我。我以为他喜欢我。
一回放学路上，他万分羞涩地把一个纸团塞我手里。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回家一看，纸条里面包着钱，上面写着：你可以做我姐姐吗？可以的话就收下这二十块钱吧。
长大后他躺在床上抱着我的腰哭哭唧唧，我叼着事后烟冷淡问他：不要我做你姐姐了？
他闷闷地小声说着：不要姐姐，要女朋友。
作为幼儿园扛把子，小朋友排队上厕所我当然也得排第一个。
等我上完出来正观望着我在幼儿园打下的一片江山，男生上厕所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小地方的幼儿园也不大，就近能给我们上厕所的地方就是男女生一边一个小桶，排着队上。
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去，正好看见我们班上那个新来的长得最乖的小男孩扯着被尿湿的裤子崩溃大哭，其他男生正看着他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
看他哭了，高韦那个最爱欺负人的小胖子还伸出手去想捂他的嘴，看样子人就是他惹哭的。
小男孩惊恐地后仰，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小步跑过去把他拉起来挡在后面，路见不平一声吼：“高韦你上完厕所洗手了吗就去碰人家的嘴？！”
高韦让我按在地上揍过，听见我的声音让我吓得一缩脖子，其他小男生让我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生吓得连忙后退。
小孩子都怕老师，高韦怕老师还怕我，他生怕我把老师招来，讨好地就要来牵我的手：“心心你不要告给老师听好不好？明天我给你带我妈给我买的小熊饼干。”
作为正义化身的我怎么可能被诱惑，一看见小唐老师的身影，高举右手又是一嗓子：“老师，这里有人欺负别人！”
那天阳光明媚，是个晒衣服的好日子。
高韦因为容许其他小朋友插队导致山山小朋友尿裤子，被罚抄了两篇小字，差点被气哭。
太阳暖哄哄的，我坐在教室里被面前的加减法难得把头发抠成了鸡窝。
烦躁地往窗外一瞥，正好跟站在外面晒裤子的山山对上视线。
他见我发现他，愣了一下，然后羞涩一笑，露出白净小脸上的两个小酒窝。
那个样子真的好乖好乖，让我决定明天就跟他结婚。
小学三年级我就开始骑着自行车上学了，但是这是不被学校允许的。
我没办法把自行车停在学校车棚，只能先放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超市外面。
我爸妈跟老板认识，提前跟她打好了招呼。我每天早上来或者下午走的时候跟老板阿姨说一声就行。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
某天我正在去那个超市的路上，李山青嘿咻嘿咻骑着自行车追上我，然后把车停在我面前。
说起来，李山青家里挺有钱的，以前都是家人开车接送，不知道怎么突然开始骑自行车上下学了。
我也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
他似乎还没到发育高峰期，这会儿身高跟我差不多，脸上的奶膘也还没掉，小脸还是白白净净的，听说年级上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他用腿撑在地上，盯着我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下午的太阳还有点大，我打破沉默，疑惑地开口：“李山青？有什么事？”
我这句话似乎鼓励了他，他抿抿唇，飞快掏出一样东西塞我手里，丢下一句：”回去再看。”
然后把踏板蹬得飞快，面红耳赤地离开。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他的耳朵和脖子红得滴血，在他白皙的皮肤显得特别好看。
那个年纪的小女生已经开始自己的美丽幻想了，而且李山青那个样子也让我不得不多想。
想起他湿漉漉盯着我的眼睛和那张好看的脸，我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加快了步伐，一路上也把踏板蹬得飞快。
一回到家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飞快扔下书包，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打开了纸条。
还没看清上面的字，先看到了折起来的二十块钱。
那会儿才零几年，而且二十块钱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已经不少了。
我把钱攥在手里，继续看纸条，上面确实是李山青的字迹，写着：
你可以做我的姐姐吗？可以的话，就请你收下这二十块钱吧。
一朝梦碎，我一口气哽在喉咙出不来。
一拳捶在胸口，我吐出一口浊气：
让你再多想！呜呜呜……
前一天自作多情一番，今天又因为一点小事跟赵芝芝吵了架，我的心情着实的不美丽。
正往超市走着，李山青又骑着车追上来然后放慢速度跟在我旁边。
心里正颓，我没心情跟他打招呼，甚至没转过脸看他，只是走我自己的路。
这回他倒是先开口了：
“你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跟赵芝芝一起？”
当时我没注意去想，李山青明明没跟我一个班，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赵芝芝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最好的朋友，我俩平时上厕所去小卖部放学出校门都总是一起。
今天我跟她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不知道戳中她哪个笑点了她就一直笑。
我有点爱面子，要是随便笑笑就过了还好，可是她一上午都拿这个说事，看见我就笑，边笑还边模仿。
我已经很认真地跟她说过了她再笑我就要不开心了，她还是那样不当回事。
我有点生气了，就别过脸不理她，去哪里都没有再叫她，放学也没有一起走。
先冷战的是我，这会儿难过的也是我。
李山青一来就一指头戳我伤口上，再加上昨天那口气还哽在心口没出来，我转过头没好气地问他：
“你怎么不叫我姐姐？”
这话惊得李山青猛地刹车，不自觉地睁大了那双狗狗眼，那个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欺负他。
我也停下来，带着报复性地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会儿轮到他哽住了，低着头眼神飘忽，耳朵尖尖又开始泛红，犹豫几秒，最终嗫嚅着小声开口：
“姐姐……”
哈！
我高兴了，声音也染上愉悦：
“你好，弟弟。”
“走吧，弟弟。”
我紧了紧书包带子，继续向前走。
李山青在后面犹豫几秒骑着车跟上来，也不加速，就慢悠悠跟在我旁边。
明明李山青跟我不顺路，但他还是骑车陪了我一路，等我到家，他才绕远路骑车回自己家。
之后几乎每个上学天都是这样。
路上他还会给我塞各种零食，自己买的，或者家里拿的，有的上面写着我看不懂的字。
李山青就比我小一岁，这以后我和他的的姐弟关系就这么定下来了。
弟弟这么乖，姐姐怎么能没有表示。
之后我去小卖部买水买零食时不时就给他带一份。回来的时候会路过他们班，他就坐窗边的位置，我刚好站外面就能把东西塞他帽子里或者桌子上。
第一回去的时候窗子关着，我敲了敲玻璃，他看见是我一脸惊喜，急忙把窗子打开，我往他怀里塞了东西就走。
因为我觉得姐姐当然要酷一点。
旁边的赵芝芝一脸难以抑制的兴奋。
那天的第二天早上，赵芝芝就捧着一盒酸奶过来跟我道歉，我这么大度的人当然选择了原谅她，我们俩又像从前那么要好。
回到班里，她一脸兴奋地问我俩什么关系。
上小学之后因为不在一个班，我跟李山青的交流更多是在回家的路上，赵芝芝不知道我们俩认识。
我跟她说李山青是我认的弟弟，她激动得吱哇乱叫。
我不理解她的激动，她不理解我的淡定：
“你知道咱学校有多少女生喜欢李山青吗？！”
“连六年级的女生都会跑来看我们的山山弟弟好吗？！”
“可惜山山弟弟太高冷了，都不怎么理她们。”
原来小学的大家已经这么成熟了吗？
我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然后坐回位置上拆开吸管喝酸奶，赵芝芝抓着一包薯片忘了吃，还在吧啦吧啦跟我讲有关李山青的事情：
“咱们山山弟弟长得又好看，成绩又好，特别是数学，这么难的题他是怎么每次都考满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