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摊牌了，我苏清婉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对于自己想要的权势地位，我往往是不择手段。
我的丈夫，皇上的白月光，苏美人此时跪在地上。
我冷眼看着，她单薄的身体雪地里显得十分凄凉悲惨。
「陆瑾修，我苏清雪不曾负你，无论你信不信我。」她一头墨发倾落，眼角带泪，即使跪着也挺直腰板，声嘶力竭地冲里面喊。
她一抬头看见我。脸上的表情由悲伤转为嫉恨，有些扭曲。
「是你！是你在瑾修那里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恨我！皇后之位，合该是我的！」
「姐姐这副仪态，就担当不起母仪天下四字吧。」我漫不经心地裹紧身上的白狐裘。
她猛地站起身来恶狠狠握着我手腕，欲扇我一巴掌。
我漠然垂着眼皮，一抬手，身后伺候着的护卫把她压得跪在地上。
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我踩着凤靴，带着胜利者的笑，雍容华贵的走进皇上的宫里。
苏清雪是我的妹妹，不过是个母亲从外边捡来的一个可怜孩子，收为义女。
从小便没什么坏心思。
我嘛，从小便都是坏心思。
我抬脚踏入寝宫的时候，陆瑾修正在看书，眉梢间带着烦躁和薄怒。
他时不时隔着窗瞥眼外面跪着的白色身影，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
我毫不见外地坐在了雕花木椅上，懒懒散散撑着下颚，干脆抬手拽过他手中书卷，随手扔到桌旁。
反正我也不信他是真的在看。
「这么心疼？那就叫苏姐姐进来吧。」我笑着说。
「婉婉…你来了？」被突然出现的女声打搅了思考，陆归尘方才回神，听清我说什么后锁紧了眉。
「我心疼她？笑话，她是罪有应得！」
是吗？明明都看不进去书了。我内心嘲讽他的虚伪。但也懒得拆穿他。
「姐姐方才的模样...可不太好看。」
我柔弱地撩开手腕，赫然是刚刚被苏清雪掐出的红痕。
「陛下你瞧，姐姐方才突然发了疯，掐的臣妾这幅样子。」
他看着我手臂上的红痕，面上露出迟疑，眼神飘忽不定。
「婉婉，清...她不会是这种人吧。」
我心底冷笑。
面上撇着嘴角，眼睛低垂，走到檀木书桌旁，一边抬手给他磨墨，一边小声倾诉。
「陛下若不信臣妾的话。可以问问门口的侍卫。」
陆瑾修听着侍卫绘声绘色的诉说苏美人撒泼的模样，脸色愈发难看。
「这贱人居然真的如此蛮横...委屈你了，婉婉。」
「可能妹妹心情不太好，陛下不如去见见？」我软声劝他。
他摆了摆手，心疼的看了我一眼。
目的达成，我透过窗外看着那个仍然跪着的单薄身影露出一抹微笑。
风呼啸着，我走到窗前，看见雪花片片洒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十分柔弱无助。
她红着眼，仍然在恶毒的咒骂我。
我将窗户落下。
陆瑾修正在处理公文，和我聊着朝廷近况。
燕王——我听到这名号的时候有一瞬间失神，在陆瑾修看不到的地方，指甲浅浅地陷进一层皮肉。
我借口身体不适离开。
陆瑾文是先帝最小的弟弟，杀伐果断，先帝七年前就开始缠绵病榻，朝中事物都是这位摄政王在主导。
陆瑾修视他为掌中钉、肉中刺，无时不刻在提防这位在民间或朝廷，都享尽了美誉的皇叔。
——于我而言，他却是我情窦初开时撩拨我心弦的一个男人，最怕被旁人窥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若不是因为当时的他无意皇位，我倒是不介意转投这位皇叔的怀抱。
我回寝宫的路上，看着漫天大雪，思绪翻飞，回忆起第一次见他之时。
四年前的宫宴上，那时我已经是钦定的未来太子妃，苏丞相嫡女和未来太子，是皇帝为太子铺的一条好路。
我被陆瑾修带着落座。
饮酒时不经意回头看到对面男子，就被那一瞥惊艳。
很美。
美这一字放在男性身上不甚恰当，尤其是摄政王陆瑾文这般杀伐果断、铁腕风行的狠角色，但他给我的第一感觉确实如此。
他眉眼阴柔，举手投足之间散漫慵懒，笑时狭长的丹凤眼微挑，眼角的泪痣增得几分绰约，夺人心魄。像是一只狐狸精。
就一眼，我便心漏了一拍。
兴许是我打量的目光过于明目张胆，他含着笑望过来，那双噙着风月的眸子落在我耳畔，溅起一片红云。
我那时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举杯敬过陆瑾修。他毫不怀疑地饮下，我敛眸看着杯中轻晃的琥珀色酒液，手指紧了紧，指骨苍白。
那酒中是刻意下了东西的，和着我衣上熏香有几分情迷之效。这也是此行的目的，但是这个男人却让我的心泛起了涟漪。
我竟然有些悔。
为了这皇后之位，太子的母亲王皇后命我对太子下了迷药，我和太子就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即使太子陆瑾修再怎么喜欢我那个庶姐，都没有办法。
我欣然答应。我想起了王皇后的话。
「苏家嫡女，你是个聪明人。」
孙皇后说这话时捻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眸子里是薄薄的一层阴翳，掩着幽深寒潭。
她想着算计自己的儿子，而我也被她拢入这棋局。我浅浅笑着，点了点头。
我举杯敬陆瑾修时不动声色洒了药粉。
他酒意混着药效滚入喉中，不多时就道自己不胜酒力，先行告退，王皇后淡然瞥来一眼像是在不满。
「瑾修你醉了，我扶你回房。」我起身挽上他手臂，面上恰到好处的笑意倒真像陷在情意中的深闺少女。
那道审视的目光这才从我身侧移开。
我扶着他到太子寝殿。
我见他凌乱的衣衫和微红的脸颊，开口，「瑾修，你现在觉得如何，可需要醒酒汤？」
陆瑾修滚了滚喉模糊吐出一个名字。
「清雪...」
「我会娶你的...我会的...」
我冷笑，想起十四岁那年，陆瑾修落水，我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曾许诺娶我作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十五岁那年，他初见苏清雪，一眼万年，即使我才是他应明媒正娶的未婚妻，仍在我眼皮下与她种种勾连。
既如此，我又怎么能让我的庶姐如意呢？我温柔的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眼底没有半分情意。
我只是单纯的想当皇后而已。
我准备脱衣，手停在纽扣处。一点一点，褪去衣衫。
只需一步，我就可以稳坐这太子妃之位。
一张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是燕王陆瑾文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我突然就有点不想嫁给陆瑾修了。亦或是，我不想在今夜做这件事。
我想起和陆瑾修在一起的种种。
陆瑾修对我还算不错，会为我寻来那些我喜欢的奇珍物件，我也曾经动过交付真心的心思。不过，当我看到他望向苏清雪的眼神时，我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良人。
在明明知道我有救命之恩时，却和我的庶姐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我甚至还曾经撞见过他们在苏府后花园，情难自抑的接吻，画面刺目。
眼前陆瑾修的俊朗的脸和那张妖冶的脸重叠在一起。
我穿上衣衫，目光疏离的转身离开。
我想太子妃之位我必得，但是这个和我的庶姐纠缠不清的男人，让我和他交融，我都还嫌脏。
「太子殿下醉了，你熬碗醒酒汤为他送去吧。」我抬手拦了位长相貌美的宫女，随手指向陆瑾修那宫的方向。
那宫女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瞥见我这一身价值不菲的华服还是点了点头。
我不敢再回宫宴，望向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的中宫，随心而至地逛至后花园。
宫女和侍卫大多被调到中宫去，这后花园今日竟是人迹罕至，只有湖边的楼阁还亮着微弱的暖光。
湖中荷花随着晚风摆动，我坐在凉亭上看得有些入神。
一道带着点戏谑的男声于我身后响起。
我心上一惊，侧首去看来人。
是我刚才宫宴上见过的摄政王，陆瑾文，我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臣女见过王爷。」
「嗯。」
陆瑾文嗓音低沉散漫，似乎对我这个时候不在宫宴却出现在这个地方有些好奇。
我抿了下唇，眼光流转却发现他身后并未跟着侍卫，想来也是私自离席，犹豫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