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赵郎成亲六载，为助他养兵，我散尽家财以充军资。让他从一个小小的斥候摇身一变，成了大周最年轻的将军。
大捷回朝后，他却让我带着两个孩子跪在一个他后娶的京城贵女面前，称她为主母。
可笑，他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1
“赵千岭，我是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你现在让我跪下给她敬茶，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女人雍容典雅，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原来他四年前谎称母亲重病，就是为了回京娶他母亲相看好的京中贵女。
赵千岭偏过头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这一刻，我心寒至极！
端坐高堂的赵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不过一个下九流的商户女，无父无母，刑克六亲的扫把星！让你进府妾，给你片瓦遮身，已经是我们赵家和儿媳文茹宽厚仁慈，你要不想跪，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是扫把星？”
“这六年来，散尽家财，殚精竭虑地为他赵千岭筹谋，帮他扶摇直上的是谁？”
“他在外征战，为他孤守边城，生儿育女的又是谁？！”
这六年，我毫无保留，为他付出一切。
让他功成名就，让他高官厚禄，可我现在却只能为妾？！
见我不肯让位，文夫人柔柔一笑：“夫君，看来柳妹妹还没做好敬茶的准备，不如夫君先安抚妹妹！京城不比边城，莫要闹了笑话，贻笑大方。”
说罢，她看了一眼身后的嬷嬷。
那老嬷嬷立刻会意：“老夫人，咱们赵府也太没规矩了。哪里有来向正室敬茶的妾，敢穿着红色锦缎，头戴凤钗珠玉的！咱们这姨娘也是京城头一份儿了。”
好一个笑里藏刀的文夫人！
她出身名门，身后这嬷嬷也大有来头，听说是在宫里服侍过的，最懂规矩。她的话，让泥腿子出身的赵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变。
“好儿媳，委屈你了。你别恼，我会让千岭好好教训她的！一个贱妾，翻了天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脸上更添厌恶：“来人，给我扒了她的衣服和首饰！扫把星也配穿戴那么好的东西，白白糟蹋了！”
我糟蹋东西？
好日子过得太久，她们大概都忘记了，这个将军府，是我出的钱买下的，她那通身绫罗绸缎，珠玉金钗，也是我花钱置办的。
我侧头看向赵千岭：“夫君，你就任由她们施为？”
他却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再无曾经的缠绵情意：“明珠，何必呢？不过一个名分而已！”
一个名分而已！
我嫁给他时，他一无所有。
是他再三央求媒人上门求娶，我又敬他一身报国之志，才下嫁给他。我们有婚书，经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可到头来，他成了将军，就要贬妻为妾。
是啊，他是正三品的将军，我是商户女，身份已经不般配了。
他说，“明珠，你该懂点事！”
我点了点头，男人不自爱，不如烂白菜。
这样的负心汉，不要也罢！
可我那两个刚刚五岁的儿子，绝不能留在这虎狼窝里。如今我手里唯一的筹码便是正妻的名分，只要他允我带走孩子，我便舍了这一身富贵又何妨？！
可我没想到赵老夫人会这样绝！
“贱妇，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她冷冷一笑，将我与赵千岭的两份婚书当场撕碎，“对了，你之前在路上不知道，三天前，边城府衙不小心失火，文书库全烧了，里面的档案和文书啊，全没了。”
也就是说，我与赵千岭婚姻存在的证据全没了。
“爹爹！爹爹！”两个孩童突然从门外跑进来，荣泽抱住了赵千岭的腿，仰着头万般欣喜地唤他。
荣盛来到我身边，担忧地看着衣裳凌乱，青丝披散的我。
“娘亲，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赵千岭将荣泽推到我身边，“既然孩子都来了，就一起给祖母和嫡母磕头吧！”
给嫡母磕头？
若是今日两个孩子认下了这个嫡母，便会成为庶子。
这时，文夫人怀中的孩子忽然开口：“母亲，我不要两个贱种做兄长。”
荣泽不懂嫡母的含义，却明白他被人骂了。
“你才是贱种！”
“胡闹！”
只是两个孩子的口角，赵千岭却独独打了荣泽一巴掌。
荣泽“哇”的一声哭倒在我怀里，我轻轻抹去他嘴角的血，抱在他小声安慰。
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我。
赵千岭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他们机关算进，不放我和孩子离开，不过是舍不得我手中的银子罢了。
可他们却忘了，我是个商人，一个精明到骨子里的商人！
我最终还是没有向文夫人下跪敬茶。
因为，她不配。
我和孩子被赶到了府里最偏僻的北院居住。琥珀和翠玉看着破旧到漏雨的房屋，为我愤愤不平。
这些天，赵府每日送来的只有清水煮白菜和稀粥。
只吃了两天，两个孩子就受不了了。荣泽拉着我的手撒娇：“娘亲，我要吃鸡腿，我要吃红烧肉！”
我问荣盛，他想吃什么？
他矜持地道：“一盘小炒羊肉即可！”
我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白菜：“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没有，你父亲给什么，我们就只能吃什么！”
夜晚，我与琥珀、翠玉三人打开热气腾腾的食盒，拿出香气扑鼻鸡腿和红烧肉，小炒羊肉。
琥珀犹豫道：“小姐，我们吃独食，不叫上两位少爷，是不是不太好？”
我咬了一口鸡腿：“在边城，他们一直叫着要见爹。就让他们体会一下，有爹的生活过得如何。只有自己体会过，他们才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也心疼孩子，但是我得让他们看清楚，他们父亲是什么东西。
不到半个月，原来白胖的孩子渐渐变得瘦弱蜡黄。
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吩咐翠玉去给我的人送信，让他们对赵府、文府名下店铺的生意拼命打压。
只要是两府名下的产业，还有赵家的三亲六戚，但凡能挑出毛病来的，一定不要放过！
我倒要看看，没了铜臭味，赵府会高贵到哪里去。
没几日，我就听说，赵老夫人为了娘家人，让赵千岭以权谋私，赵千岭不肯，他们吵了一架，赵老夫人砸了整整一套汝窑茶具。
而文夫人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掌柜们纷纷上门汇报商铺亏损的消息，最近她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知道，两个孩子偷偷地出去过，他们满怀希冀地出门，满脸失落地回来。
一次吃饭的时候，我不经意地问：“今天，还要去看爹爹吗？”
荣盛眼里含着泪珠，荣泽则仰头大哭。
“爹爹已经不是我们的爹爹了，他不要我们了！娘……”
“爹以前最疼我的，可现在他不要我了，他不来看我，还为了那个坏小子罚我跪着！”
我问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要爹了？
有朝一日如果赵千岭再回来找他们，他们会不会后悔？
他们说，不会。
我就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就在我打算带着孩子一走了之的时候，文夫人忽然将我请去主院。
她一身常服斜靠在贵妃椅上看书。
斜斜地看了我一眼：“柳夫人，以前的事，就暂且不说了！你这无名无分的在赵府住着也就罢了。但两个孩子该启蒙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你觉得哪个书院会收？”
她这是借着荣盛、荣泽两个孩子的前程来拿捏我？
如果我不同意做妾，两个孩子就会顶着私生子的名声，一辈子被人看不起。甚至连商户的子女都不如！
只是我不相信文夫人会这么好心，为我的荣盛、荣泽考虑！
“夫人，你也应该知道，我虽然是商户女，可也是为赵家立过功劳的！”
“至少我也应得个平妻的位置。”
“功劳，什么功劳？我怎么不知道？”咋咋呼呼的赵老夫人突然从门外进来，我看到文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低头一笑，这台戏，少了赵老夫人，怎么唱得下去。
没错，这老太婆就是我叫来的！
我扬扬手，琥珀递上来两份账册，我敲了敲账册：“老夫人，文夫人，这账册记录的是我与相公成婚后，我为赵家支出的钱财，你们看看可对？”
这滔天的富贵，我不相信她们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