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药王,灵药谷世代以医术为传承。
作为灵药谷不为人知的庶女,我爹一时放纵留下的种子。
我代替我嫡姐入宫为妃。
成了为年轻暴君疗伤治病的药人。
传言暴君嗜血成痴、杀人如麻、一言不合便会抹人脖子。
我因过度害怕而失手打翻了碗中新鲜的血液。
本以为要一命呜呼。
暴君的目光却落在了我受伤的手腕上。
“爱妃,疼么?”
他说叫我别怕,他不会吃人。
可后来——
男人目光如狼,分明将我吃抹了个干净!
室外有风乍起,春雨淅沥。
室内却烛火摇曳,一片静谧。
我端着瓷白的玉碗,里面盛着的是我方方割腕取出的鲜血。
许是倒春寒,我穿着单薄的罗衣,总忍不住颤抖。
半挑起的明黄色床帏下,年轻的暴君安静地躺在床上。
那张俊美无瑕的脸上毫无血色,唇色苍白。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依旧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还要好看。
灵药谷里的邻家姐姐曾说过,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怪不得人人都怕暴君。
我不自觉屏住呼吸,半跪在床前,见他睡着,正纠结如何将血渡进他喉间。
哪成想稍一失神的功夫,我再抬眼,便迎上了他深不见底的双眸。
男人如鹰隼般的眸子目光如炬。
我心下一慌,吓得要死。
手一哆嗦的功夫,瓷碗在脚底碎开,猩红的血液四溅。
我出于本能的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话虽如此,但我依旧觉得阎王爷正在朝我招手。
他却起身一把揪住我后衣领,将我提起,“怕什么?朕又不会吃人。”
我惊恐的目光下,男人指尖轻触在我潦草包扎的手腕处,语调哑然:“爱妃,疼么?”
我愣在原地。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关心我受的伤。
当即感动的眼泪汪汪,可我不敢贪恋这一刻的温柔乡。
我扯开华裳的领口,露出了洁白的脖颈,凌乱的长发下,锁骨若隐若现。
我闭眼,视死如归,牙齿颤啊颤,好容易将话说的完整:“请陛下用药。”
他抬手勾住我圆润的脑袋,将我拉的更紧了些。
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贴在他挺阔的胸膛。
男人将脸埋下,舌尖抵在脖颈处,炙热的呼吸带来了阵阵酥痒。
刺痛感传来那一刻,男人一滴泪猝不及防落下。
滚烫炙热。
他声音含糊不清,“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身子猛然一僵。
有些不可置信。
文韬武略的人就连面对救命解药都能说出这般令人浮想联翩故作深情的话吗?
再说了——
明明被啃的是我,他哭什么呀。
难道所谓暴君,还有另一副面孔吗?
我承认我没见过大世面,自然也没什么出息。
我竟然被吓晕了过去。
连日以来的长途跋涉,长期紧绷着的神经在我昏迷期间统统松懈下,我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度醒来,内室里早已没了暴君的身影。
身侧被褥塌陷有褶,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昨夜我睡在了暴君身侧。
我真真切切的过上了伴君如伴虎的日子。
我将明黄色的床帏挂起,上面脆响的铃铛为我摇来了婢女。
第一次被人服侍着起床,我如提线木偶般被推着洗漱、穿衣、妆扮。
甚是不自在。
这大概就是邻家姐姐口中所言的:野猪吃不了细糠。
梳洗完毕,我晕晕乎乎的出了内堂,恰见暴君伏于案前,光晕落于他眉眼间,男人手执毛笔,正在批阅奏折。
听闻脚步声,他抬眸,“爱妃舍得起榻了?”
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我一时情急,忘记了甫一入宫便赶鸭子上架般学的规矩。
双手叠在一起,腰侧左边放来右边放去,最后还是冷汗淋漓的跪在了地上。
我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的,求生欲使然,我额头落于地板上,“咕咚”一声磕得很响。
“陛下恕罪,奴婢……臣妾再也不敢了。”
“臣妾以后必会闻鸡起舞,不敢松懈。”
要想活命,必先认罪。
然而暴君喜怒无常,我的话不知怎的还是惹了他龙颜不悦:“朕再说一遍,朕不会吃人。”
他眉心紧皱:“你怕什么?起来!”
我怯弱抬头,男人修长的指尖朝我勾了勾:
“过来吃点东西。”
欸?
我这才发现,堆叠如山的奏折旁,摆放着一盘又一盘的精致糕点。
可是——
我皱了皱鼻子,嗅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暴君,内心不解:“怎么全是补气血的呀?”
他被我虔诚的模样气笑,话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还敢问?你爹究竟是怎样给你这个掌上明珠调养的身板?朕咬上你脖颈没多久,你便气血不足的昏了过去。”
“究竟是你来疗养朕,还是朕来给你调养身子?”
我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我原以为是我没出息,原来是这副身子骨不争气呀!
暴君披着狐裘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我便坐在他身旁,吃的不亦乐乎。
糕点吃完,没有他的吩咐,我也不敢擅自离开。
只好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旁。
许是我如柱一般的伫立遮挡了照映进室内的光线,暴君随意点了点案牍上的笔墨纸砚,“想来你也是思乡心切,写封家书吧。”
我一时语塞。
陛下。
您日理万机还能考虑我一个药人的出发点是好的。
但您先别出发。
您哪只眼睛看出我想家了?
若非皇宫城是个会叫人香消玉殒的狼虎窝,我对那个所谓的家没有丝毫眷恋。
可我不敢忤逆一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再加之我爹与我嫡姐的确是父女情深。
我顶着嫡姐的身份,硬着头皮靠在他身侧,斟酌半天,只有一句不含任何真情实意的“父亲,女儿一切安好”如鬼画符般写下。
我正为家书下一句的遣词造句而愁眉不展时,耳畔却漾起一道无奈似的呢喃:“字怎么写的这样丑?”
果然,这世间的直言不讳,最是伤人。
我有些羞愧,忙不迭用手挡住书信。
他眼皮懒倦似的掀了掀,似乎不解:“堂堂灵药谷的药王,究竟是怎样培养的女儿?”
我内心一咯噔,突然有些怕。
我与父亲费尽心血培养的嫡姐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作为一个廉价的赝品,除了耳濡目染刻在骨子里的医术,我几乎胸无点墨,文武不能。
暴君若想深究,我与父亲的这些小把戏根本无法瞒天过海。
我们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一时之间,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然而我胆战心惊之时,暴君却似乎已经在心底接受了新妃是个蠢材的事实。
他眯了眯眼,好整以暇看我:
“爱妃能写好自己的小字吗?”
我娘生我时,我爹未曾来看一眼,所以我的名字也是由我娘起的。
她与我爹邂逅在湖边,清风拂过,水波荡漾,荷下涟漪层层泛起。
我娘便唤我为“晚榆。”
我不冠父姓,晚榆既是我的小字,也是我的名字。
我点点头,握紧了毛笔,工工整整的写下“晚榆”二字。
为了活命,我指着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大言不惭:
“陛下你看,臣妾方才只是守拙,这才是臣妾在书法界的真正造诣。”
他却沉吟:
“写的不对。”
平铺的纸张上,他执笔肆意挥墨。
“秦桑”二字跃然纸上。
笔锋凌厉张扬。
我不解抬头看向他。
“这是?”
他长臂一揽,轻而易举环住我的腰,我受力跌坐在他腿上。
男人薄唇扫过我耳畔,呼吸温热,嗓音喑哑。
却有些不容置喙的意味:“秦桑。”
“阿榆,这是朕的名讳,你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