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死在跟傅初霁约好私奔的那一个雪夜,却忘了为什么而死。
五年后,他从一个小混混摇身一变金融圈大鳄,高调宣布婚讯。
新娘不是我,我才突然记起,
原来是我主动甩了他啊。
发布会上,记者的镁光灯对准了舞台上的男人。
他不似之前那般清冷莽撞,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稳重与深沉。
面对记者的刁钻提问,他唇瓣微勾,眼底似乎含着一团亘古不化的浓墨,“此次回国,是为了向一个人履行当初的约定。”
“什么人?”
“什么约定?”记者们连连发问。
他淡淡勾了勾唇,看向镜头,一字一句道,“求婚……”
求婚!
我一瞬间心跳如雷。
他终于记得来找我了,终于要和我结婚了!
我心中大喜,想要扑入我朝思暮想的男人怀中。
下一刻,却直直的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错愕的看向男人。
直到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牵着一个女孩的手,高调宣布,他的未婚妻,是曾经霍家的千金……
但他口中霍家的千金,不是我霍茜茜。
而是,我后妈带来的女儿。
我的男友,怎么变成了她的未婚夫?
我想要质问,可他们都听不见我的声音,直到大门口传来一道怒喝,夹杂着万分委屈和质问。
“傅初霁,你跟陈骆骆结婚,对得起我姐姐么!?”
“你难道忘了,说此生非她不娶?”
“你订婚,我就砸了你的订婚宴,你结婚,我就毁了你的结婚宴!”
说话间,霍岁岁已经将发布会的现场给砸了。
她泪流满面,身后还跟着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
老太太脚步虚浮,“初霁,是你吗?你回来了……”
“你回来接我们家茜茜了,好,好啊……”老太太形容枯槁的手,握着傅初霁的手,像是托付什么重要的宝贝。
“我把茜茜,交给你了。”
心底传来一股涩意。
我这才想起,我已经死了。
我是跟着奶奶来到了发布会现场。
她还跟我一样,认为站在傅初霁身边那个女的,该是我……
听见我的名字,傅初霁压低闪过一抹阴鸷。
旋即冷笑,“奶奶,你认错人了,我要娶的,不是霍茜茜!”
“她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我早就忘了!”
说完,他大手一挥,叫保镖将奶奶和妹妹赶了出来。
眼底不带一丝怜悯。
奶奶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
她踉跄着后退,明明已经失明了,眼底却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不,茜茜没有嫌贫爱富,我孙女不是这样的人……”
“我的宝贝,她,她……”
不等她说完,岁岁已经泪流满面,“奶奶,别说了,就让这个狼心狗肺的傅初霁自己逍遥自在去吧!我姐姐才不稀罕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男人!”
哦,她带着奶奶来大闹,只是为了给我讨一个公道。
我记起来了。
我跟傅初霁,早在五年前,就分了手。
奶奶和岁岁被保安驱逐出去,如同丧家之犬,狼狈,可怜,傅初霁却始终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们,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般。
我看着这一幕,心口像是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风呼呼的往里灌,喉咙也被扯的生疼。
混沌的脑袋,渐渐也清醒了。
我跟傅初霁,是彼此的初恋。
六岁那年,我和岁岁跟着爸爸回乡祭祖,乡下的路很颠簸,姐妹俩摇摇欲睡,等到了地方,大人们带着金元宝上山去了。
我跟岁岁留在山下玩儿。
忽然见一群小孩子正追着一个傻姑扔石头,嘴里还编了顺口溜。
“臭傻姑,热坑头,没人要,哈哈哈……”
我捡起一块石头,砸中了其中一个小男孩。
叉着腰,气势汹汹,“谁让你骂人的,嘴巴这么脏,你没妈呢,趁本小姐没生气之前,赶紧滚。”
“死丫头,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我还砸你呢。”
岁岁是我的小跟班,我俩捡起石头猛砸。
那群小孩跟我们互殴。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傻姑弟弟回来啦,大家快跑!!”
傻姑的弟弟,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傅初霁。
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目眦欲裂,跟个小狼崽子似的,依然遮掩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眸。
后来我才知道,傅初霁无父无母,是被傻姑捡来的野孩子。
我把他带回了家。
拿了爸爸专门买的烧鸡给他吃,还拿了奶奶的衣服给傻姑穿。
我绝食3天,央着爸爸将傅初霁跟傻姑留下了。
从乡下回来,傻姑变成了我家的保姆。
傅初霁变成了我的小跟班。
他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不爱说话,唯独一张脸,越发清隽帅气,惹得周遭的小姑娘都爱逗弄他。但是,他只听我的。
中学郊游,我们去划船。
傅初霁紧张的站在船头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炯炯有神,陈骆骆说,“喂,小跟班,你唱一个妹妹你做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傅初霁不唱,还从鼻腔里不屑的哼了声。
见他站在床头,风光霁月的样子,我也来了兴致,“小彩虹,你唱一个嘛,我也想听诶~”
“咳咳……”
我叫他小彩虹,他脸色涨得通红。
他不许我这么叫他,但我偏叫,小彩虹小彩虹。
山雨初含霁,江云欲变霞,彩霞不就是彩虹么。
最后,他被我磨的哄着耳朵,害羞又傲娇的清了清嗓子,“我,我答应唱,但你不许笑。”
“恩,绝对不笑。”我说。
他真的开始唱了,“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他浓稠的眸光落在我身上,像是要将我给看出洞来。
我脸色竟也有些发烫了,赶忙叫他不要唱了。
好在,岁岁捉了一只大鱼,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我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心跳的厉害。
青春荷尔蒙躁动时。
我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叛逆期的事没少干。
但我最爱的,是穿着吊带小短裙,看傅初霁眼光不悦的将干净的外套裹在我的身上,他说,“茜茜,你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唔~那个家,冷冰冰的,有什么好回的。”
我画着极长的眼线,暧昧的勾着他的脖子,冲他那张清冷的面孔徐徐的吹气。
他耳朵尖瞬间红了。
咦,最爱看他这幅假正经的样子了,我眼神下移……故意在他菲薄的唇瓣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看他错愕,然后震惊的睫毛微颤。
我像一只偷腥的猫,瞬间哈哈大笑,跳上了陈楚的摩托车,“傅初霁,你最好别跟我爸爸告状,不然我就跟我爸爸说,说你占我便宜!”
那时,爸爸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陈骆骆的亲妈。
我跟陈骆骆决裂了。
爸爸越是喜欢乖孩子,我越是叛逆,甚至,我还交了个男朋友,就是陈楚。
爸爸知道了,气得半死,当场拿茶碗在我额头上砸了一个窟窿。
他说,“霍茜茜,你是要气死我!你还有没有伦理纲常!”
我跟爸爸大吵一架,然后从家里跑了出来。
跑远了,黑漆漆的夜晚,风声呼啸。
我有些怕,转身想要往回跑,就撞进了一个温暖宽敞的怀抱,他僵硬的抬起手,磕磕绊绊,“茜茜,你,别跟姓陈的走得那么近行吗,你不喜欢他,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隔三差五就勒索学生,还去那种地方找女人。”
彼时,傅初霁已经一米八三。
胸膛很硬,撞得我眼泪都飙出来。
看着他紧锁眉头,一脸关切的想要查看我的伤势,我突然玩心大起,拉长了音,“你说的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啊?”
“霍茜茜!”
“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不识逗。”看他气的胸口起伏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我舔了舔干燥的唇瓣。
其实,我跟陈楚没什么,甚至没让他碰过我的手。
陈楚只是用来气我的爸的工具人。
但此刻,凝视着傅初霁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我突然很想疯狂一次。
那年,我拉着傅初霁狂奔,最后,钻进了闹市区一家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小旅馆,将身份证拍在前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只记得,那晚粗重的喘息,以及我银铃般的笑。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
我抬头望去,傅初霁正站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岁岁和奶奶。